昨天讀完一篇文章解析疫情後美國開啟了「大離職潮」(The Great Resignation)，美國去年11月的自主離職率人數達到450萬人，這是2000年以來的最高水平，甚至興起「反工作浪潮」(Anti-work)，同步呼應中國的「躺平」。
我本人也曾長期感受工作痛苦。每天早上起床眼睛睜開，想到要上班、要進辦公室，想到公司裡的壓力，心裡便浮現出莫名的排斥感，但是躺平、耍廢、擺爛，又讓人有空虛感，每天就在痛苦和空虛之間擺盪，還真是像個最近流行的殭屍。
有部30年前的老電影叫做「今天暫時停止」，英文片名Groundhog Day(土撥鼠日)，完全是我當時的工作痛苦的寫照。電影主角是個電視台知名節目製作人，他被指派到一個鄉下小鎮拍攝當地的「土撥鼠日」，卻在過程中觸怒土撥鼠神，導致他每天醒來都過著一樣的日子，永遠過著「今天」。
我非常清楚記得我的工作痛苦始於2009年。
2008年因為金融危機，在一年內我完成多次國際採訪和封面故事撰寫，包括冰島破產、美國金融危機、歐債危機、到英國採訪G20高峰會，也在這年同時收集了三位國際金融巨人--債券天王Bill Gross, 金融巨鱷George Soros和原物料大神Jim Rogers的採訪。這一年我出國八趟，每次都是8-10天的份量，雜誌都賣超好，同事給我一個封號：空姐。隔年，我拿到了平面媒體界的代表獎項--吳舜文國際新聞報導獎，在頒獎典禮上哭著講完我的得獎感言；走在辦公室，都會感受到路人投射來的「你好棒」眼神。
萬萬沒想到，經過08、09年的「工作高潮」後，我竟然不知道該怎麼回歸到日常的報導採訪工作，一年都在國外，跟國內時事很有落差，連線索在哪裡也都不知道，每天都在空轉。好不容易勉強擠出一條線索，內心又開始猶豫「這麼小的線索，哪是我這種國際大記者出得了手的東西！？會被笑。」不誇張，當時每天我就這種想法。
一開始的「病徵」是每個禮拜我不知道要寫什麼，我報不出稿，每個禮拜主管問我「你這禮拜要寫什麼？」，我只好老實說「我想不出來」。連續報不出稿三、四次後，自覺愧對我的工作，然後每天都超痛苦，立刻寫email提離職，總編輯聽完我的痛苦，讓我只做封面，不要每週報稿。
痛苦並沒有解決，封面畢竟不是固定會輪到，仍有很多空白的檔期，我還是持續空轉、報不出稿。偶爾做一兩個封面故事，也偶爾還是有出國採訪，勉強維持一下能見度和發稿量，但離我的工作標準仍差上天荒地老。
痛苦持續，我還是堅持換環境會好，開始反省可能是離職的決心不足、底氣不夠，還沒找到要去的地方就要離職，於是開始找要去的地方。我不想那麼累，一下就在家附近找到工作，還願意自砍薪水兩萬元，還確認提離職和上班的時間。嘿嘿嘿，人生就是那麼奇妙，神的意思很難理解，我自砍兩萬元的這個爽缺，竟然在一個月後消失了，只好繼續留在原地痛苦。
2010年，公司健康檢查過後，發現肝臟上有一個8公分的良性結節，很緊張，但也超開心(神經病)--因為我找到一個離職的好理由了~~灑花~~~立刻我帶著非常合理的健康理由提出辭呈，這次總編輯請執行長來慰留我，當我嚴肅哀戚地跟執行長訴說著我的健康問題，她眼神銳利地把我全身掃過一次X光後，非常有把握地說：「你不是因為這個原因想走，我知道你討厭跟某某長官共事，我讓你不跟她共事，然後你先去留職停薪一年，回來後你想去哪個部門，我讓你去想去的地方」。這個提議相當誘人，沒錯，我留職停薪去了。
一年後，唉，回來上班後一個月，痛苦又開始了，好不容易捱到年終績效面談，我轉向內部輪調，前後申請兩次，TMD，那些部門主管不敢收我，反過來勸我留在編輯部，對我比較好。這樣折騰了四五年，竟然還留在原單位、走不掉，工作還是不開心，但我真的認了，我想這大概是神的意思吧，雖然不知道神什麼意思，就...乖乖工作吧不然哩.....
「今天暫時停止」的主角，經過無數次同樣的「今天」後，他從消極地度過每一天，改變成積極地去應對每個原本他視為「無聊」的發生：抱住從樹下跌下來的人，幫助跌倒的老人家起身，結果成為小鎮上的人氣王。
現實當然沒有電影反轉地那麼快，認命後的我試著不要把注意力放在工作中無聊繁瑣和壓力，轉而去尋找工作中有趣的事物，也要求自己不管怎樣都要學習感恩，就算沒有想要感恩，也要找事情感恩。這都是練習。
五年前，工作內容做了非常大的調整，刷新我三觀，我不敢說因此完全擺脫工作痛苦，但我敢說至少我知道怎麼適應和調整自己。現在回顧過去痛苦這麼久，浪費這麼多人生，是因為我讓痛苦停留在「感覺」，而沒有把痛苦拆解成具體的問題，然後打怪越級。是我自己產製出工作痛苦，而不是工作本身。
有句話說：「人生是10%的發生，以及90%看你如何應對」 (Life Is 10% What Happens To You And 90% How You React.)。
人生如此，工作痛苦也如此。
錄完這集「最強大嬸」，如果我能早知道「不要把工作痛苦停留在感覺、而要把痛苦具體化成問題」，一定會提早解除痛苦、解決問題，讓人生擺脫空轉，活得更有效率，也更能品嚐工作的滋味。
在此為大家獻上本期「最強大嬸」的最新影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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