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你說他是爵士第一人
2001年六月十六日，
兩點三十五分，
大雨滂沱，
我在計程車裡準備前往
誠品音樂台大館
參加三點鐘開始的講座，
電話響起：
「蘇大哥，
我誠品音樂，
你人在哪裡？」
「我在車上，
再五分鐘就到了。」
「那你需要什麼CD嗎？」
「我都帶了，沒問題啊。」
「那就好，
我們《Kind Of Blue》缺貨！」
「那張我有，那就待會見了。」
真是不錯，
你知道，我原來
還不知道開場要講什麼呢！
到了音樂館，講座開始，台下居然很多熟面孔：Dannyboy、
Saltysea、Whither、Wowee（按英文字母排序）以及一些記不得名字的樂迷朋友，大家多包涵，我記性很笨的！
我就開始跟大家說：剛剛聽說誠品音樂《Kind Of Blue》缺貨，
這真是奇怪了，這張唱片真的非常重要，嗯，這樣說好了，最近
幾年來是台灣爵士樂開始比較興盛的時期，在以前，就聽台灣
新力唱片的人說過，當時他們剛開始接爵士企畫，對爵士樂並不
瞭解，但是他們會從報表上看到一張很奇怪的爵士唱片，在沒有
宣傳廣告，沒有任何促銷、特價、活動的狀況下，這張叫做
《Kind Of Blue》的唱片一年總是可以賣個上千張，有時還更多，
然後每年從不間斷，累積的數字其實是相當可觀的，
缺貨？
是誠品音樂抵制這張唱片嗎？
今天是來和大家聊Miles Davis，先為大家播放的是
《Relaxin'》裡的〈If I Were A Bell〉，為什麼放這張呢？
因為一開始的鐘聲，就當作是講座開始的鐘聲吧！
Miles這個傢伙是1926年5月25日出生的，如果還活著，
剛好75歲，他是雙子座的，大家幹嘛喜歡說他是
雙子座的呢？因為這人音樂上最大的特色，就是善變。
我們來聽他早期，1946年左右為人伴奏的錄音，
這是《Boppin' The Blues》專輯裡的〈Don't Explain
To My Baby〉
很多美國評論者喜歡說Miles的演奏能力不是很強，從這張唱片
聽起來是還很不錯，但是確實沒有辦法和Dizzy Gillespie這等
怪物競爭，不過Miles是非常聰明的，他選擇了另一種方法
來表現，也為自己打開了一條路，我們來聽他40年代末錄的
《酷派的誕生Birth Of The Cool》裡的〈Move〉。
他在這張唱片裡的演奏，更加重視旋律性與音色，和當時Dizzy
玩的東西不太一樣，也讓Miles成為眾所注目的新秀，但是毒癮
的問題，讓他在50年代初期吃足了苦頭，演奏生涯掉到谷底。
一直要等到新港爵士節，他才得到復出的機會。當時他演奏的
曲子，成為當晚的最高潮，也讓他重回爵士舞台。
這首曲子是〈'Round Midnight〉，我們來聽《'Round Midnight》
專輯裡的版本。
然後，他為Columbia公司錄了很多傑出的作品，也許大家看過我
在誠品好讀騙稿費的那篇〈十五分鐘打給我〉，我問了很多人
他們最喜歡的Davis唱片，其中黎時潮和陳贊雲這兩位前任
台北愛樂電台的爵士主持人都說這一張，
我們就來聽吧，這是《Someday My Prince Will Come》裡的
標題曲。
接著，他錄了一張既困難高深，又悅耳動聽的專輯，這是
《Kind Of Blue》，我們聽的曲子是〈So What〉。
各位今天坐在這裡，有三種可能，一是來躲雨，找個地方
坐著休息。不然你是我朋友，特地來捧場，或者，你對爵士樂、
Miles有點興趣，有沒有人沒聽過剛剛這首曲子的？請舉手。
（有三四個人舉了手。）
我為什麼這樣問呢？以前我有一次在藍調，當時有個
老外樂團在演奏，那個團長就很High地說：「我們接下來要演奏
一首最有名的爵士樂曲，只要是爵士樂迷一定聽過的經典。」
當時奏的就是〈So What〉，我那時坐在藍調的吧台，看到前奏
一出來，好幾個人就拍拍心口，一副「還好，這我聽過」的表情。
這張專輯，證明了一件事，Miles是爵士史上最偉大的星探，
喔，不該說星探，他根本就是米達斯王，手指點到誰，誰就變成
爵士大師，當時毫無名氣的約翰柯川John Coltrane、
比爾伊文斯Bill Evans，都在跟他合作後聲名大噪。這個團是
傳奇名團，但是一個團闖出名號之後會怎麼樣呢？
會單飛拆夥，柯川、伊文斯都打算離團自立。很多文字論述說
Miles很凶悍，很難搞，但是他對合作伙伴其實很棒，他在這兩人
離團時提供了很多幫助。
接著，我們聽到他重新招募人手所組了另一個傑出五重奏，我們來聽
《超感應力E.S.P.》專輯裡的〈E.S.P.〉。
這團真的很厲害，裡面的幾個年輕人都很猛，但是Miles一開始也許
不是那麼習慣他們的速度與猛烈，但是很快他就跟上了，來聽他的
《七步上天堂Seven Steps To Heaven》專輯的標題曲。
大家有沒有注意到一件事？Miles越來越厲害了，演奏技巧和
音樂的力量，比之前我們聽到他較早期的作品都更強了，這真是
神奇，小喇叭這項樂器是很耗體力的，一個中年人而且是他這種等級，
還持續進步，真的很了不起。
這個團也是頂尖組合，Miles仍然是那個擁有金手指的米達斯王，
團裡的Herbie Hancock、Wayne Shorter、Tony Williams，後來也都是
赫赫有名之輩。
接下來，Miles又變了，這張專輯是他的融合爵士風格的代表作，
很多人，特別是以前美國的樂評，喜歡說這張不是爵士樂，我記得
這張唱片還得過年度搖滾專輯前幾名之類的獎，這是《Bitches Brew》
專輯，我們來聽標題曲〈Bitches Brew〉。
我們再來聽他晚期的作品，《A Tribute To Jack Johnson》，這曲是
〈Right Off〉，這張專輯是Miles獻給拳王Jack Johnson的作品，
Miles是個拳擊迷，也是個不錯的拳手，當年他戒毒，就是靠打拳等
體能運動幫忙。
這首歌一開始實在不像爵士樂嘛，可是Miles的小喇叭獨奏出現
之後，好像味道就對了，所以，到底什麼是爵士樂？真好玩。
Miles一直持續吸收其他音樂的影響，也一直有新的創意，
我們來聽他另一張非常有趣的作品《Big Fun》，這首曲子是
〈Lonely Fire〉。
接著我們來聽我很喜歡的一張Miles作品，這是《Siesta》裡的
〈Lost In Madrid Part I〉。今天的講座也差不多就到這邊，
我們來聽他的另一個傑作《Sketches Of Spain》裡的
〈阿蘭輝茲協奏曲Concierto De Aranjuez〉。
大家有什麼問題可以提出來。
問：「你不是說今天要跟大家講你最喜歡的Miles專輯是哪一張，
以及你喜歡的原因？」
我就說了：「Miles的好作品這麼多，這個問題的答案可能每天都
不一樣，你現在問我，我的答案是《西班牙素描Sketches Of Spain》，
因為，因為我們正在聽，這個答案夠滑頭吧！」
問：「那你覺得《On The Corner》專輯裡，Miles的即興這麼少，
樂句又這麼短，是什麼原因？體力，還是故意設計成這樣？
他為什麼要這樣做？」
我的回答是：「既然提到《On The Corner》我們就來聽吧，
（播放了集錦曲〈On The Corner/New York Girl/Vote For Miles〉），
我相信是他故意設計的，Miles在這段時間，演奏的像是個指揮，
他只用簡單的幾聲小喇叭就能夠指引其他人的方向，而且他應該
已經預測到最後出來的結果，我想他非常清楚自己想要的聲音。
這張唱片很有意思，節奏非常凶猛強烈，大家可以想想，
這和剛剛優雅悅耳，氣勢宏大的〈阿蘭輝茲協奏曲〉是
同一個人演奏的，Miles真是太善變，太厲害了。
至於他為何要這樣做？
我猜連去訪問他得到的答案都不見得是真的，他就是創作嘛，
他想到一個概念，然後要求他的團員執行出來，他真的就是
一個指揮，對他的音樂有全盤的掌握。」
另一位講到我為什麼沒播《死刑台與電梯》，這位朋友覺得Miles
為路易馬盧作的配樂真是太棒了，（這音樂確實很棒，我們就
來聽吧！於是我把原本已經收起來的唱片再拿出來放）
這位朋友問說：Miles有沒有做過其他類似的音樂？
嗯，說起來，Miles在音樂上事幾乎是完全不回頭，當然，在
同一段時間、同樣樂團陣容的錄音會有些風格相通，但是幾年內，
他就會又變了另一個樣子，這也是他令人敬佩的地方。
然後，現場就沒提什麼問題了，講座結束，謝謝大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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