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常歲月 一官員問馬祖道一禪師: 可不可以飲酒吃肉? 馬祖道一禪師回答: 飲酒吃肉， 是你的祿分.. 不飲酒吃肉.. 是你的福分.. 人生..只是選擇... 圖/文:美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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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晚，我終於熄燈睡覺了，近兩年來第一次，我把燈關了。

熄燈睡覺，看起來理所當然，但是，對於在北京的我來說，做這個簡單的動作卻需要極大的勇氣。

有這麼難嗎？是的，我必須誠實的回答你，真的很難。

你怕黑嗎？

小時候我很怕黑，尤其是冬天的夜晚，每次要到後院上廁所的時候，總要哥哥姊姊或者弟弟妹妹陪著去，長大以後我總是告誡自己，你長大了，不可以害怕。所以強迫自己一次又一次的去面對黑暗。

隨著告別家鄉，出外求學工作，因為都是團體生活，逐漸遺忘了黑暗的恐懼，甚至喜歡獨自在黑暗中聽音樂，或者聽大自然的聲音。在山上的時候，甚至可以在凌晨三點獨自走回宿舍，可以獨自一人待在辦公室工作到天亮，我以為，面對黑暗，對我來說已不再是個問題，直到轉換空間，來了北京之後。

每個人的心中都有一個小孩，一個怯弱、敏感、不安、依賴的孩子，這個孩子不會隨年紀增加而長大，只是因為教育告訴我們：你長大了，不可以如何如何，然後慢慢的被藏了起來。

我心中的小孩，在我逐漸長大，學習獨自一人面對生活之後，它已經很久不見了，尤其在進入宗教生活之後，它逐漸的被理智所掩埋，直到來了北京，因為陌生，因為空間，它肆無忌憚的跑出來撒野，在夜晚、在病痛、在無助、在思念、在想家的時候。

在台灣，因為熟悉，即便到一個沒有去過的城市，都會因為知道自己在熟悉的土地上和知道有朋友而毫無畏懼，於是，我認識的自己至少是一個還稱得上獨立和勇敢的人。但是到了北京，當我面對七百多平米的空間，傍晚整棟大樓只剩我一人的時候，燈一熄，無邊無際的的黑暗襲湧而來，各種聲響從各個角落發出的時候，那個很久不見的害怕就毫無控制和掩飾能力的出來遊蕩了。

除了空間和夜晚的恐懼，接著，我開始面對南北氣候差異的嚴重水土不符，從發燒、過敏、慣性腸胃炎、莫名其妙的感冒頭痛，呼吸道感染，及許多在台灣時候從來沒有出現過的症狀，一樣一樣的出現，應接不暇。於是，那個原本獨立勇敢的自己，一下子變成一個毫無能力處理自己情緒和恐懼的小孩子，每晚開著明亮的日光燈就寢，以前在台灣嗜睡如命的我竟然開始了嚴重的失眠。

這樣的日子過了一年，自尊心強的我從來沒有跟家人和朋友談起，只是透過文字，一點一點的梳理自己，給自己鼓勵。有一次，哥哥在台灣看氣象報告，說北京的氣溫是零下六度，擔心的念著：美紅身體那麼弱，怎麼受得了？嫂子於是馬上撥了電話來問候，轉述哥哥的話，我卻在電話這頭，無聲的落淚，滿心委屈。

一年多來，我一直在學習面對這樣的自己，學習克服心中對黑暗的恐懼，長時間下來，我突然領略到，因為陌生的關係，小時候所有記憶中接收的負面情緒會一一的跑出來，包括不安、依賴、恐懼、敏感、無助等種種怯弱的心性。

曾經，我很討厭這樣的自己，因為在生活裡，處理事情和面對狀況的能力雖然增加了，但是對於自己的情緒處理能力卻是極為低能，總是在失眠的夜晚坐在床上發呆，甚至哭泣。

慢慢的，我強迫自己學習接受這樣的自己，學習疼惜自己，，一次又一次的讓自己去看自己的不安、恐懼、怯弱……..。於是，我開始懂得體貼遠渡重洋離開生長的土地到異國他鄉工作和求學的辛苦，在那看似讓人羨慕的機緣背後，所要付出的代價和學習，不是只有勇氣就可以，還需要長時間的勇敢和堅強。

將近一年半了，昨晚，我終於把燈熄了，面對四周的黑暗，自己的心更明確的看到那個恐懼的孩子，我與它和平共處，安慰它、鼓勵它，直到入夢，雖然夢裡，仍有不安和惡夢，但是，我終究把燈熄了……..。2003/4/20


PS：寫這樣的文字不是訴苦，只是忠實的紀錄自己的過程，如果有期望，那就是希望，如果你有朋友或孩子獨自在異國他鄉，請不吝於多給他一份耐心和關心及體貼，因為即使您不在他身邊，那樣的關心和問候，仍然是有溫度的，不管他的年歲有多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