度假香港的某個悶熱下午，路過尖沙咀鬧區，無意拾到榴槤飄飄的VCD，同伴的R看著我的欣喜若狂的神情，他覺得有點荒謬的好笑，「只是個榴槤嘛。」我了解他心裡的感覺，那就像我永遠不知道為什麼股市一上漲，R就會發瘋似地請我們上法國餐廳吃飯，但是等到股市一大跌，他就躲進他的小房間裡，整晚打著PS2，一句話都不想說。
這就是所謂的玩物喪志。
同樣是一個下午，難得的颱風假期，我一個人在空蕩蕩的屋子裡，和隻身從東北遠赴香港淘金的小燕，和細路祥裡的小阿芬，和在香港製造裡一見鍾情的陳果，耗了一整個下午的複雜思緒。
陳果和王家衛永遠是不同的兩種人，王家衛用感覺去描述事實，真實的世界在他的鏡頭裡，抽離地只剩下他自個的虛擬空間。因此這種我們永遠企求不到的世界，總讓我們在兩個小時裡，隨著影像、隨著音樂、隨著梁朝偉、張曼玉、張國榮或許許多多過客戲中的演員，心情緊揪成一片，思緒茫然情感失去方向。但是，陳果卻是決然不同的，他的故事，總是平淡而真切地反映出我們身邊的世界，我們路過的青春，我們相識的生命，總是會讓我想起黑暗之光裡的盲人家庭。
這樣子的影像，總是會讓我花上一整個下午，和自己的情緒在臨界點拔河。就像昨天晚上，和久違的朋友在小小的咖啡店裡昏黃的燈光下，他聊著年少輕狂的故事。20歲在酒店認識了一個女孩，她有男朋友，他愛上了她，兩條線在相隔不到一公分的平面上互相糾結著。直到他放棄了，他才知道女孩子一直愛著他，但是很多事情，如果不在同一個時間發生，他們是不會產生化學變化的，頂多，留下遺憾與失落。
然而，這些遺憾與失落，這些不成熟與殘缺，卻讓思念越發蔓延，即使過了許多年。有時候，真的就以為那就是真愛。「但那只是因為你從來沒有見證到它的現實無奈，它只在你的腦海裡不停盤旋，不停轉著圈圈，轉著轉著，悲傷與失落，變成另一種的美感，另一種你不得不說服自己，那就是真愛。」我這樣辯解著，但是，我也不知道那到底是不是他這一輩子唯一可以完美生命的那個人。
因為，我也錯過一段曾經痛撤心扉的感情，他就像一尾失去生命的紋路，深深地刻印在我右手的感情線上。S曾經問我，為什麼我有兩條感情線，我總是苦笑著說，「因為它就是為了等待某個人而存在的，這是上帝給予我的承諾，也是我給他的承諾。」我一直是這樣認定的。
玩了愛情，玩了自己，這是不是也是一種玩物喪志呢。
前幾個禮拜，在中山大學吹著海風的菩提樹下，閱讀著蕭雅全導演的命帶追逐，故事圍繞在一個失去掌紋的男子身邊。我看了看自己的兩條感情線，過去的影像不停在腦袋裡浮沉，一直想著，即使現在擁有了另一個人，愛情圓滿了。但是，我的手掌上還是留著那條狠狠跨過時空的感情線，這是無法改變，難以說服自己的事實。
秦海潞連續拿下兩個獎，夠棒。躺在電視機前看著重播，偌大的情緒充斥身體，R和S都早已沉睡，我再拿出榴槤飄飄的VCD，影像和記憶重疊在同一個畫面，女子和男人越過時間相遇在某個世界。眼淚隨著小燕在冰天雪地裡，徹底崩潰。
啊，怎麼是那麼真實、這麼熟悉、這麼無奈、這麼遺憾的影像啊。榴槤飄飄，我嗅到摩擦在我右手感情線上的古龍水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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