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
貓咪問我在做什麼，盯著螢幕看了一下午。
我跟他說，我在看小說。
「小說？」他握著包著繃帶，動也不能動的右手，湊近我身邊，看了一
下螢幕。
「哎呀，這種的有什麼好看？」
他把我手中滑鼠搶過去，用他那隻也幾乎報廢的左手，在滑鼠上頭按了
幾下。
「你那些個小說，愛來愛去，男女主角居然連嘴都沒親到，太扯了。」
他給我看的是他心目中的經典。整個螢幕，滿滿的幾十篇，都是色情小
說。
「你懂什麼叫做藝術嗎？什麼叫做想像嗎？」
留下一點呆然的我，貓咪很愉快地說要回房間想設計圖去了。
我得這樣說，一個男性小說家或者科學家，不管他筆下的愛情如何感人
肺腑，不管他的發明多麼造福世人，男人，在一個限度裡面，他就一定
還是個男人。
所以我承認，我對男女之間，絕對有超越純情的那部分的想像，因為我
不是小說家，不是發明家，我只是個平凡得再平凡不過的二十三歲的男
人。
但是，面對著用文字建構出來的性，我真的一點興趣也沒有，那種感覺
未免失真，而且很可能，寫色情小說的人這時候正躲在某處嘲笑我的愚
蠢。於是我關閉了瀏覽器，繼續流連在BBS世界中。
「不錯看吧！」
傍晚六點半，殘廢的貓，從我門口探進一顆貓頭。
「嗯。」我回答。
「我跟你說，我最喜歡的有兩篇，在公車上的…」他說著，走進我房裡
來，我瞥見了他手上還有一綑小銅線圈，看來他打算用腳去繞銅線，繼
續他的發明大業的樣子。
「咦！？不是這個呀。」
原來，他還在說那些色情小說，而我早已回到連線小說板的世界中了。
「你不知道，這些有很多都是有名的網路寫手的作品。」
「什麼手？」
「網路寫手。」
「可以賺很多錢嗎？」
嗯，我搖搖頭，說可能不行。
「可以進入世界名人堂嗎？」
嗯，我又搖搖頭，說頂多登上暢銷排行榜。
「那說起來，比我這隻黑手還不如嘛！」他自豪地說。
「你是廢手吧？一隻廢掉的貓爪。」
然後，他在我臉上留下爪痕，氣沖沖地走出去。臨走前，叫我去買便當
給他吃。
買了便當回來之後，貓咪跟我說，他現在要研究的，是世界上，音樂跟
電有了接觸以來，最偉大的成果。
我不想聽他繼續掰下去，因為我根本不敢想像他吃完便當之後，又會搞
出什麼東西來，萬一又要引發大爆炸，那我得先逃出這貓窩才行。
「等一下。」他說著，從他的抽屜裡面，拿出一張抄滿網址的紙條給我。
「這是什麼？」
「精華。」
半信半疑的我，按照上面的網址輸入。
這隻貓最近愈來愈神秘了，經常這樣話只說一半的，我感到非常納悶。
趁著網頁開啟的緩慢時間裡，我吃掉了半個便當。至於剩下那半個，後
來我真是一點食慾也沒有了。網頁上是一堆亂七八糟的色情圖片，還有
一堆可供下載的小短片。
媽媽說得對，大都市裡面容易交到壞朋友…
如果說貓咪那套大事業理論成立的話，是先有幻想，再來逐漸成形，才
會變成夢想，然後人們憑著自己的知識與經驗，經過規劃，成為理想，
最後，朝著理想不斷努力，於是燈泡發明了，冰箱發明了。所以他現在
努力想要成為發明家，這已經是他偉大事業中的第三步，理想了，雖然
這些理想非常古怪，而且具有嚴重危險性，但是他卻努力不懈。而我呢
？或許，我真的應該好好檢視一下自己才行。
不過檢視自己需要的很強大的精神力，滿腦子都是那些色情圖片的我，
目前相當不適合幹這種事情，於是我丟了便當盒，還是選擇繼續看小說
，至少可以藉由溫馨感人的愛情故事，來淨化我剛剛被強暴的稚嫩心靈。
不過連線小說板上面的小說，程度參差不齊，相差很多，那些根據小說
而生的回應，有的很深入，也有的則根本是來攪局的。不過這些小說通
常都有個共同的特色，就是它們的主題都是愛情。
這半年來，真是高手輩出，到處可見佳作，不過，程度糟糕的也不少。
我看著一篇作品，發表人叫做topos，中文暱稱叫做「雲凡」，她寫著
的一篇小說：「愛上麻煩」，這一篇，就糟糕得很經典。
故事大致上是說，某個學校裡面的某個女孩，她非常笨拙，可是卻又相
當幸運的一篇愛情故事，當然裡面會有一個像流川楓那樣又高又帥的酷
酷的痞子當男主角，故事發展很簡單，女生暗戀男生，男生在很多巧合
底下，終於也愛上這個女生，所謂的麻煩，指的雖然是女主角，不過其
實她在男主角生命中造成的麻煩也沒多少，總而言之，是非常傳統的校
園愛情，幻想成分大過一切可能性，光是看特徵就知道了。
像流川楓那樣又高又酷又會打籃球的男生，簡直是所有男性同胞的公敵
，他擄掠了全世界九成九的少女春心，讓我們這種平凡人到現在還交不
到女朋友，不過還好這樣的男生其實並不多，所以我們還有一點點機會。
而且故事中出現太多巧合，我個人非常相信宿命性的巧合，的確可能發
生在現實中，但是通常這種事情都不會是好運。我記得我高二那一年的
某個早上，穿著校服，叼著快燒完的香菸，打算開門時丟掉菸屁股去上
課的，結果我一開門就遇見到處巡邏的教官，當場送我一支破壞校譽的?
小過，再不然，就是我跟貓咪去逛逢甲夜市，企圖把喝完的西瓜汁空杯
丟在人家路邊機車的菜籃裡面時，居然車主剛好來牽車…諸如此類的倒
楣事情都很宿命性地發生，可是都是壞事情。沒有理由小說中的女主角
就要受到幸運之神的眷顧，我們這些生活在現實中的好男人就要接受惡
魔的惡作劇。
總之這是一篇，劇情不怎麼樣，架構排版也不怎麼樣的小說。不管作者
的筆名「雲凡」取得再好，都改變不了她只是一個愛作夢的小女孩的事
情，而且，是錯別字很多的夢。
-待續-
能在雲中的人已經很不平凡，更何況，妳還踩著舞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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