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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7-11-16 01:37:30| 人氣446| 回應0 | 上一篇 | 下一篇

黑絲衫的價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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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生命中來去的每個物件,應該都有它所以存在的意義,只是,當下愚鈍的我們,不一定都能有幸窺見罷!

收到阿姨(婆婆在美國德州的妹妹)的這件黑絲衫禮物前,和阿姨見面的次數總計未超過三次,但這黑絲衫的線條和質料卻都能抓得住我,讓我很訝異!

阿姨是個非常熱情、浪漫、體貼又充滿活力的廣東人,不管是性格或外型都像極旅日紅星歐陽菲菲;而姨丈則是位非常可愛、溫順、幽默又靦腆的白種美國人,他總笑得很爽朗,但說話常打結,雖然嗜好甜食,卻因健康問題,時時受到阿姨嚴格管制,讓他非常苦惱。

從小到大,多多少少總要收到來自親朋或好友的禮物,但老實說,除了高三生日那年同學們合送的那對剛出生的可愛小兔子情侶(我高中時綽號:兔寶寶)外,真能打動我的,還確實是沒有!而阿姨送的黑絲衫,則意外地讓我非常愛不釋手,只可惜,找不到適當機會派上用場。直到,為了公公在台灣的追思會,我才不得不有場合穿上!

初見我先生的人,總會問我:「妳看上妳先生哪一點?(因我先生的外型,很不符合大家想像中的我先生該長的那種樣子,哈,哈哈)」。

面對這個問題,我的回答:我會嫁我先生,有一半以上因素是因為我喜歡我的公公婆婆-雖說這對一直很努力爭取表現的我先生有欠公平,但在當時,確實是如此。

對於已在社會上闖蕩多年,在情場上征戰無數的我來說,大概是見的人多了、遇的事也多了、加上還有一次斷然逃婚的經驗,婚姻於我,已不再是生命藍圖中的必要元素。

若非因我先生而有幸認識我的公公婆婆,我想我到現在,可能仍在人間遊戲吧!

或許因為公公是經過大時代戰爭歷練的人,所以總能予人一種安全的穩定感;而婆婆從小生在大戶人家、知書達禮,雖也體驗過些許動盪,但和公公相較起來,就明顯地天真浪漫許多、富貴好命許多。

不曾參與公公輝煌的過往,所以無從深刻體驗公公的人格魅力,直到在公公追思會的籌備與舉辦過程中,我才發現,我是何其有幸有過這樣的公公!

公公早年是當軍法官的,雖然退休時只有上校官階,但論起資歷、輩份、貢獻及影響力,莫不讓人肅然起敬、嘖嘖稱讚!

記得第一次參加我公公和朋友的聚會-那是我和我公公婆婆的第二次會面-整間包廂坐滿也就十來人,加總卻有三十幾顆星星!雖說我也算見過大風大浪,但面對這種突然陣仗,還是很消化不良哩(現在想來,那一頓飯該不會是對我的集體面試吧)!

為圓婆婆的綠卡夢,年事及身體狀況都不適合做長途旅行的公公(公公有嚴重糖尿病、且雙腳均已鋸除、不良於行),硬是咬牙陪著婆婆在台灣及美國兩地往返!又因擔心我和先生在北京會適應不良,還曾特地和婆婆飛到北京探視我們,陪我們住了一個月!

我和先生常常在想,如果當時我們硬是留二老在北京多待幾個月,也許公公現在還在世(公公很喜歡和我們一起住,但心疼我們在異地發展不容易,為減輕我們的負擔,堅持不肯多留)。

沒想到,接下來的美國之行,公公竟就走完他人生的最後旅程!

由於事發突然,雖然已盡速將公公送進醫院,但已無生命跡象(醫生判定是腦死)!

消息傳來,是北京凌晨的三、四點鐘,被電話吵醒的我,看到哽咽呆滯、淚水盈眶的先生,心中已有領悟(因先前我已和婆婆為了不該再讓公公長途跋涉,有過爭執,只是公公有公公的想法,我也不好再說什麼)。

在美國的親人們為了什麼時候要拔呼吸器,早已亂成一團,電話來來回回不知打過幾次,弄得我先生也惶惶不安,不知如何是好!後來,我跟先生說,要他們無論如何都得等我們到了再說,因為不管我們是否能來得及送公公最後一程,我深信公公一定也希望全員都到齊-這才短暫平息了混亂。

好不容易訂到飛機票,我們在2005年9月3日傍晚到達德州,並在隔天9月4日下午5點52分送走我公公-那是我第一次與死亡近距離接觸的深刻經驗。

4日下午3點多鐘,全員到達醫院並開始逐一對公公說話、安慰並保證我們都會好好照顧婆婆、照顧自己,請他別擔心,安心的走,然後頌詩的頌詩、叩拜的叩拜,說也奇怪,公公原本溫熱、紅咚的臉與身體,竟短短不到50分鐘間,漸漸冰冷、綠白,終至生命消失!

婆婆說事發前幾天,可能公公自己已有預感-因向來沒有信仰的公公,竟突然願意受洗成為主的子民,而讓他順利享有基督教葬禮的權利!

葬禮很快舉行完畢,公公在(德州當地時間)2005年9月10日上午10點,安厝在休士頓克萊恩殯儀館的紀念墓園,享年78歲。隨即,我們馬不停蹄護送公公骨灰回台灣,並在(台灣時間)同年11月26日上午9點30分,於台北基督教靈糧堂舉辦追思會。

籌備追思會時,我們以為會來、能來參加的人恐怕不多,因要能是公公的長官、同事或朋友的,不是已往生、早已移居海外、便是年事已太高甚或身體狀況也不盡樂觀的,加上公公早在82年便已榮退、淡出軍界,所以除了常聯絡的親友外,我們對外只採取了禮貌性的告知,然後便靜待追思會的來臨。

出乎意料的,原有滿滿輔選行程的郝柏村先生,硬是挪出整個上午的時間,本著公公追思會主任委員的身分從頭坐陣到尾,然後坐輪椅來的、由家人攙扶而來的、柱拐杖來的、還有身體早已痛到不能行動的,甚至現在還在位且仍有公務在身的,都紛紛從北部、中部、南部甚至澎湖離島,不辭遠程而來,並在追思會開始之前,陸陸續續坐進禮堂,我感動的算了算,天哪,加總竟有二、三百人之譜!

此時,坐在第一排,穿著阿姨送的黑絲衫的我,突然萌生一個想法:如果我走時,也能像我公公這樣,有那麼多真心愛他、尊敬他、喜歡他、無論如何都要來送他的朋友的話,那也就不枉此生了吧。

原來,黑絲衫的價值,竟是一個人走完一生後,所體現出來的總結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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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下是當時為紀念公公,有感而發的文字,願與大家分享:

《葬宴》
秋風乍吹 春花凋萎 影止顏褪 燦爛不滅
生而有聲 死亦無悔 前行往念 瀟灑如飛
雲笑月美 聚散有約 不以淚濺 因別非別
滄海一遇 瞬間已永遠 身隨心轉 無處不樂園

台長: 橡皮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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