惠子對莊子說:「我有一顆大樹,人們稱它為樗,它的樹幹臃腫而不合於繩墨,它的樹枝捲曲而不合於規矩。就是把它種在路旁,木匠也不屑一顧。現在你說的話,內容廣博而毫無用處,大家會棄之不顧的。」莊子說:「你難道没有看過野貓黃鼠狼嗎?牠們彎曲身子埋伏起來,等著要抓出遊的小動物,東跳西躍的追補,不管位置是高是低,最後卻中了機關,死在陷阱中。再看那犛牛,它的身材大的像天邊的雲朵。這可以說夠大了,但没有辦法捉老鼠。現在你有一顆大樹,擔心它没有用,那麼為什麼不把它種在空虛無物的地方,廣闊無邊的曠野,再無所事事的徘徊在樹旁,逍遙自在的躺在樹下。它不會被斧頭砍伐,也不會被外物傷害,又會有什麼困難苦惱呢?」(莊子逍遙遊1.13,原文見註)
「無用」是依據「人」的價值觀所作的判斷,大樹因為無用,所以没被「人」所伐,没有困苦,但就自然界而言,它依然有其所用!正因為「無用」它才能自由自在的長大,長到夠大的時刻,它還是一樣可以提供「人」倚靠在樹蔭下乘涼,或是吊掛搖籃,讓「人」躺著休息,「無用」經過「無待」就能發揮大用!「有用」難免帶來禍患,「有用」也有其囿,如靈活的野貓、黃鼠,或是笨重的大象、犛牛,大樹因為無用,才能躲開被伐之命運。無用之人,經過「無待」這一關,一樣也可以發揮大用!這些年的社會經驗,我認為,「領導者」要有識人之明,「管理者」要有能力把不同才能的人,放在適宜的位置,開發其可用之能!而最高明的領導管理人才,則是把在世俗認為「無用」之人,開發為「有用」之才!
由白紙般的嬰孩、到幼童、青少年期、少女、少婦或邁向老年的成長過程,我一直努力的學習、付出,經由不間斷的閱讀,行路,求得「圓滿」與「完美」。然而「無知之福」經過「一知半解」之惑,在踽踽於途的人生之旅,我漸漸的體會「聰明」不如「無知」,「IQ」高不如「EQ」高,在變動愈來愈快速的社會潮流,接受教育的職業婦女,蠟燭兩頭燒的結果,更讓我體會「女子無才便是德」的古訓,人生永遠没有「完美」與「圓滿」,我真願回到不受教育,只需遵守「三從四德」的社會,我想這樣的生活,會比受了教育、有自我思考執行能力,卻還要被知識及執行能力不及我的人指揮來的自在,心裏明知「不可行」,卻仍得接受必需配合行之的徒勞之苦,我相信不是只有我才有的經驗!因此,人生路上,我一直在尋找「智慧」之旅,以提高「EQ」!然而我還是没法「巧言、令色,鮮矣仁!」,或是過著「阿諛諂媚」,言不由衷,違背良心與價值的生活!而令我不覺寂寞的是「吾道不孤」!
這些年,政黨輪替,選擇離開、逃避與自保的鄉愿愈來愈多,社會價值被只求勝選的選舉文化扭曲,為爭名利、搶資源,以成敗論英雄的價值觀,不擇手段的取巧討好,劣幣驅逐良幣,没法扎根的組織文化,演化到「官不聊生」的時代!我佩服有勇氣揭弊的英雄,我心疼不求自我,仍有使命感的少數官員,我也希望他們在亂世中仍具有舉世而非之而不加沮的道德勇氣,願沈默的大多數都能認真耐心的『無待』,濁世終有水清之日!
經濟因素(没有月退俸、存款不足),我没有勇氣瀟灑的離開!只能激勵自已,在濁水之中繼續進行第六項修煉,在還没修練到「舉世而譽之而不加勸,舉世而非之而不加沮,定乎內外之分,辯乎榮辱之境」時,只能選擇「沈默」與「冷漠」面對是非不分,惡人當道的社會(組織)氛圍!當我如此轉變,日子過的快意許多,在某些時刻,有點害怕自己會變得更冷漠,然而活著是為了「未來」,「現在」很快的就會成為「過去」,「未來」也很快的變成「當下」,人生有什麼好執著呢?我漸漸的釋惑,畢竟已過半百,年輕時,曾經打過美好的仗,回首前塵,這一生酸甜苦辣俱嚐,有人說「女人長的好或是聰明都不如命好」!縱然,知了「無用之用」,明白「女子無才便德」之古意,儘管失敗多於成功,儘管仍有未竟之夢,我也無法判定這一世的『果』是上一世的『因』造成,還是這一世的『因』已造成下一之『果』,我依然快意擁有這麼不一樣的女性人生!我依然不後悔曾經走過的道路!
註:
惠子謂莊子曰:「吾有大樹,人謂之樗。其大本擁腫而不中繩墨,其小枝卷曲而不中規矩。立之塗,匠者不顧。今子之言,大而無用,眾所同去也。」莊子曰:「子獨不見狸狌乎?卑身而伏,以候敖者,東西跳梁,不避高下;中於機辟,死於罔罟。今夫犛牛,其大若垂天之雲。此能為大矣,而不能執鼠。今子有大樹,患其無用,何不樹之於無何有之鄉,廣莫之野,彷徨乎無為其側,逍遙乎寢臥其下。不夭斤斧,物無害者,無所可用,安所困苦哉!」
無待-没有任何期待的耐心等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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