財富這東西
This Matter Wealth
財富的本質
財富，是世界上最誘人的東西。
因為它金光閃閃，寫滿了榮耀。它是成功的勛章。擁有它，一個人就有了足夠的底氣，不會畏畏縮縮，可以氣貫長虹，理直氣壯，揮灑功成名就的碑銘。尤其是當今社會，人們似乎更樂意“以財富論英雄”。
金錢這個東西，人類一直對它很矛盾。
在經典思想文化中，我們聽到過對金錢的種種詛咒，說它罪惡的咬牙切齒，說它俗的一說到它臉就發紅。但實際上呢，不管是咬牙的臉紅的，又偏偏誰都很難徹底離棄它。事實上金錢自身並不是罪過，它也並不醜陋。醜陋與罪過，只存在於獲取它的手段以及用它達到什麼目的為分界線。我們恰恰忽視了這一點，從而不敢高聲談論人人都有為它而心動的理由。
從本質上說，金錢是世界上最具魅力的“情人”，不管什麼階層的人似乎都需要它。富人需要它是為了錦上添花，顯示豪門的華麗與體面；窮人需要它是為了雪中送炭，告別背運的潦倒與貧困。因為它有致命的誘惑力，一般而言，沾了它一點點，就欲罷不能，就想擁有全部。面對金錢，人心往往很難知足，所以才有欲壑難填之說。自古以來，許許多多人都會為它做夢，為它折腰，為它征戰，為它不顧一切，甚至為它生或死。
財富，也是世界上最復雜的東西。
它既是天使，又是魔鬼；它是天堂，也是地獄。它是神奇的導演，既能導出喜笑顏開的人間喜劇，也能導出血淚斑斑的人間悲劇。它既能溶解人間的怨恨，又能挑起世界的紛爭。它既可成為正人君子，也可成為卑鄙小人。只要一點點，它便能檢測人心。它是世界上最復雜的兩面人：既是主人，又是奴僕。說它是主人，是因為它可以買到世界上的一切──榮譽、地位、靈魂、人格，它可以使真理失色，使良知殘疾，使權力癱瘓。說它又是僕人，是因為它只是主人手裏的一顆骰子，擲出去便可一定乾坤。從善或從惡，難以由它作主，它只會聽憑主子的眼色。它可以千古流芳，也可以遺臭萬年。
財富，也是最深刻的東西。
它是人性的試金石。它可以砥礪本性的善惡，它可以孵化人格的卑俗或高尚，它也可以救贖良心與靈魂。如果想檢測一個人，只需要用一點點金子放在面前，看他的眼神，察他的臉色，聽他的心跳，便可以透視他的一切。
在現實社會中，誠信的失落，已為現代人所憂慮。那麼檢測誠信，不妨也可以用一點點金子。因為在對待財富上缺乏誠信的人，你不可能指望他有全面的誠信的人格素養。在某種意義上說，誠信之基，即在對財富的態度。要不為什麼會有一諾千金之說呢？這裏不妨引用一則小故事：外國某城一對最窮的父子，熱衷於買彩票。一個百萬富翁老板叫手下這個最窮的職工在購買彩票時也為自己捎購一張。窮人約翰的號碼是A;老板的號碼是B。開獎時，出現了奇跡，大獎──一輛漂亮的汽車，中獎號碼恰恰是B。窮人約翰把汽車開回了家，兒子欣喜若狂，他們終於有了汽車，不再是全城唯一沒有汽車的窮人了。這是約翰家最富的時刻。可是，父親告訴兒子，這獎品不是咱家的，他要通知老板來把汽車開走。老板有許多部汽車可他也沒有想要放棄這一獎品。老板將汽車開走了，約翰家又成了全城最窮的窮人。
這場生活劇，有著濃濃的悲喜劇成分。在我們身邊，不乏有這類巧合存在，可耳濡目染的多有一些爭執或訴訟。一點點財富，給人帶來的豈止是深刻的啟示，它還是對靈魂的過濾與震撼。
有關財富的四種境界
在財富面前，人有四種境界。而且這些境界，往往是遞升的、取代的，幾乎成一種規律。
第一種境界，是原始積累時期，它往往是貪婪的，狡詐的，充滿擴張性的佔有。在這一階段，人性最顯得脆弱。誠實如凋零的黃葉，落滿荊棘之路。因為擁有財富實屬不易，它勢必錙銖必較。這是一條流血與充滿艱辛之路。在這一階段，只談錢，不談人性，所以很容易滋生罪惡。這是帶著腥味的境界。
第二種境界，是完成了原始積累之後，人很容易釋放長期被壓抑了的欲望的俗界。這時候，魔匣被打開了，打開的結果往往是人性的扭曲。所以這是最危險的階段，需要分外小心謹慎。這一境界，滿眼是炫目與暈眩，到處是燦燦金光，以至讓許多人很難自持。與此同時，身邊的陷阱也極多，稍不留神就有滅頂之災。揮霍成了對貧窮的報復。但在揮霍的同時，也會蒸發掉自己。唯一的選擇是，盡量不要墜入這一俗界，萬一墜落，也要設法盡早脫身。因為這是個是非之地，況且當事人也僅僅只是小富。
第三種境界，是對真正的富人而言，上升到雅。這時，財富對他來說，已不再重要。他深悟：雁過留聲，人活留名。人到世上走一遭，留個好名聲比擁有家財萬貫更有價值。他而且記住了，即使我們擁有整個世界，我們一天也只能吃三餐，一次也只能睡一張床。對他來說，財富只是一個符號，一串存折上的數字，有時，他未必對這些數字感興趣，只覺得枯燥。他開始有惻隱之心，同情弱者，關心社會的痛痒，喜歡一擲千金的捐助，造座老人院或架橋鋪路什麼的，反倒覺得欠了這個世界什麼。他在這個境界中，救贖自己的良心，以求完善道德。不管他是真誠還是虛偽，反正他在向這個世界表明著雅。這時候，他離對財富的超越已不遠了。
第四種境界，是完全地對財富看淡，還原成大我的境界。這是真正的富人。他對財富的理解，已達到理性的層次，把財富視為身外之物──生不帶來，死不帶去。據說哈默也很富有，他一生的愛好是收購種種藝術珍品名作。收購，並非為佔有，更不為囤積居奇，或作自我觀賞。在他離開這個世界時，他將這些人類的傑作，悉數捐獻給博物館，成為人類的公共財富。這才是真正的大手筆。他讓許許多多大大小小的收藏家、玩家，都自慚形穢。哈默完成了對一個人的還原。他有理由微笑。
這不是一個巨富的專利。即使你很普通，沒有多少財富，你也一樣可以有這種體驗。最近報載滬上一個平凡的老人，在她死後的遺囑上，也有把自己一生的積蓄獻給社會的報道，子女們遵從老人遺願，完成了這一捐贈，這是何等樣感人的壯舉。財富不在多寡，但境界卻同樣崇高。
這就是人。財富，真的算什麼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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