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穆(雅姆)詩選:
四行詩集
(Les Quatrains ,1923~1925)
在這冊詩集,雅姆提醒讀者四行詩句能夠容納戲劇和一種全然存在的沉思,他引錄都德(Daudet , 1840~1897)的話,指出「在極端單純中,類似-----複雜經驗的操作。」
因為汲取了日本藝術的某些考量,這個集子受到頂尖詩人之一的高祿德(Claudel , 1868~1955)的推崇。
卷 一 (1923年)
孤 獨
驟 雨
炎 熱
剝
前 進
在「成熟年紀」散步
飛 馬
卷 二 (1923年)
野草莓
遙遠的春天
父親的叮嚀
巴斯底-克列宏的鐘聲
天 賦
鄉下女人到城裡
鶺 鴒
死 亡
安提岡妮
卷 三 (1924年)
再覆蓋的暗影
飛
苦修者
夜
給殮屍者
神聖的污泥
最後的許誓
卷 四 (1925年)
白日女工
四 季
獵人的失望
牧師旅遊
厭 女
花的研究
微風裡的指南針
墳墓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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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 一 (1923年)
最後的疲憊-------
孤 獨
( Solitude )
站在群山上,我跟鮑達秀理一起觀看,
瘦如風,但偷獵行為
七十歲同年輕人一樣生龍活虎,
誰在乎我內心瞭解與否?
驟 雨
( Averse )
路面閃亮光滑,有時我清洗
鬍鬚。我的鞋子浸滿水。
風一陣陣,雨也下過了,
一間房屋從山坡頂消失了。
炎 熱
( Chaleur )
蟋蟀收斂單調的叫聲
草坪中寂靜的午休,
小農場四牆的明顯亮光
似乎升到高空。這是正午。
剝
(Dépouillement)
柔美暮色中,幾位黑衣老女人
膝蓋上放著一些椴樹枝,
慢慢剝開花瓣,讓花香散佈在
夜鳥單獨序唱的公園裡。
前 進
( La marche )
哦敘說著彼得與夏娃的朝香客,
要提前到達預定行程!
特別注意不要回看後頭,因為
你的目標將越過陰影、河水、鳳尾草。
在「成熟年紀」散步
( Promenade dans L'Àge mûr )
我聽到背後我的童年的聲音
在我忘記的沉重小麥,與
我提早承擔的櫻桃樹下之間
走向溫熱內心的許諾之地。
飛 馬
( Pégase )
在巴斯克地區,還響著彌留聲。
我想著我的死亡,那一天,我將
模糊地聽到,如同森林的嗡嗡聲,
一張翅膀猛力隔離了生命。
註:飛馬(Pégase),神話中詩神所騎的雙翼天馬,象徵詩興、詩才的培卡斯飛馬。
巴斯克(barque),西班牙與法國交界的山區濱海少數民族地區,隸屬西班牙,約300萬人民,近年極力想脫離西班牙統治。
卷 二 (1923年)
上帝溫和地向玉米田揮手------
野草莓
( La fraise sauvage )
帶綠領飾的暗紅色小小內心,
比起人類內心更值得憐憫,
你,毫無遲疑,對停留的窮人
你在路邊整個全部的付出!
遙遠的春天
( Printemps lointain )
青春重現眼前,如同野玫瑰花
越過樹籬,全然粉紅全然閃亮
莖枝怒放,在小徑上,
引來鳥兒長久擺盪、碰撞。
父親的叮嚀
( Recommandation paternelle )
孩童或大或小,當我離開你們
不要太難過。在墓園
選個好日子去祈禱。我會
與你們同在,林蔭路如此亮麗!
巴斯底-克列宏的鐘聲
( La cloche de la Bastide-Clairence )
正當,廣漠寂靜如死亡地區。
在少有穀倉的隱失群山之間。
天神報喜的鐘聲響起。北風。
我內心的山頭彎似天使。
天 賦
( Le don )
天才是看見,再引他人看見
散落的蕨類將垂懸的舌頭伸向水邊;
天才是聽到,再讓他人聽到
羊群消失於傍晚。
鄉下女人到城裡
( Paysanne en ville )
受到雨水和污泥,她們走下
栽植牲畜咬食的荊豆的山坡,
手指露出白色手套。
強而有力,她們的姿勢像犁。
鶺 鴒
( La bergeronette )
倉促地跑;斷然停住,
搖動平衡棒似的尾巴
以利維持均衡,稍稍飛一飛
接著重新擺出倍增的腳步。
死 神
(La mort )
你以虛無的睡眠吵醒我
且驅散我的生之夢。
用這樣讓父親顯靈,看到你的同時,
我也將認得唯一的祖先和祖國。
安提岡妮
( Antigone )
我的長女,我
泛泛之輩的同伴,
妳在夏日
摘山上的月桂花。
註:安提岡妮(Antigone),希臘神話中,安提岡妮照顧雙目失明後的父親伊底帕斯王(OEdipe),另外,因掩埋其兄長Polynice的屍首,觸犯國王誡律,被判處死。古希臘劇作家索發克里斯和20世紀法國劇作家阿努伊(Anouilh ,1910~1987)均有以「安提岡妮」為題的劇本。雅姆以此為題,重點該在前述照顧目盲老父的意涵。
卷 三 (1924年)
讓我的心走向上帝那兒------
再覆蓋的暗影
( L´ Ombre se referme )
當濃厚的夜色遮掩風景,
偶爾傳來一個腳步聲,激怒的
狗拉扯著鐵鍊發出四散的
回聲,隨後,什麼也聽不到。
飛
( Vol )
那隻巨鳥不動的俯瞰,猛然間
拍動強勁雙翼,卻仍留在原地。
接著,舉起彎鉤的尖喙朝西方,
牠享受並賣弄自負的重量。
苦修者
( Pénitente )
秋天像擲出的標槍
大地的這個季節攤開傷口
在粗製長袍的襤褸下
試圖找回曾失去的天空
夜
( La nuit )
寒星閃爍
村子酣眠。
飲水槽的水褐色、靜止,
讓人懷疑太陽不曾來過。
給殮屍者
( Aux croque-morts )
讓我躺在孩子和愛妻的
身邊,遠離排場和上半身胸像。
我只要十字架,也不需小灌水叢,
就讓雨水哭我,風兒同情我。
註:給殮屍者( Aux croque-morts ),指早期殮屍埋屍的人,或現代專營殯儀館葬儀社的業者、工作人員。
神聖的污泥
( La boue sacrée )
我認識你,心哦!
天才的奧祕,
大地的小撮土
揉合數滴淚水。 (註)
註:法國詩人繆塞(Alfred de Musset ,1810~1857)有詩句:「啊!
敲敲你的心,那兒就是天分。」
最後的許誓
( La dernier vœu )
死亡就像暴風雨之後,風
試著在葉片裡撫慰淚水;
帶著善良所引發的卑微希望
讓我的心前往天主那兒-------
卷 四 (1925年)
活潑與晴明
白日女工
( Ouvrière à la journée )
日夜不分,勤紡著紗,
她穿著白衣縫補,側著坐;
接著抬頭,將線放在
牙縫間,慢慢注意著座鐘。
四 季
( Les quatres saisons )
雨,宛若鳶尾草上的銀網。
雨,濛濛卻間斷的,供塵土飲喝。
雨,為戴普羅梵迪張帆。
雨,接觸地面前融化的雪。
註:戴普羅梵迪(De Profundis),船名或人名,待查。
獵人的失望
( Déception du chasseur )
肩膀抵住,他緊靠著,準星
對準讓天空變色的畫眉鳥,他以為
眼看到牠從這樹枝飛到另一枝,他發射
但目標已經消失不見了。
牧師旅遊
( Prêtre en voyage )
走下巴斯克鄉間高地,
彌撒結束之際,他到了。
脫下大圍巾,看到粗糙面具,
他在暗影裡摸索,隨後跪下。
註:大圍巾(cache-nez),指可以遮掩鼻、口的圍巾。
厭 女
( Le misogyne )
一位日本人繪畫鄉村圖
一彎清溪穿百橋
每座橋上,無腦無年紀的
女人散步且更換裙子。
花的研究
( Etude de fleur )
高雅而冷淡的水仙花開在
極少微風搖擺它的峭壁上;
它亦可以在透明的波濤上
展露各種神態的美姿。
微風裡的指南針
( Boussoles dans la brise)
一群羊,約兩百隻
在草坪上放牧,每隻的方位
朝向北方,彷彿磁化了的頭
接受風中玫瑰的建議。
墳墓間
( Parmi les tombes )
在大太陽全心歡呼上帝之際,
徘徊於比鵝毛還白的牆堵間,
墓園是金色金盞花的耕地
坐在平靜長凳聆聽亡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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