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實習醫師在急診室,若真要形容,大概就是古印度社會階層裡頭最卑微的賤民吧。
大略來說,最卑微,最不需用到大腦,只需不斷付出體力和熟練的工作就是由我們擔綱演出。
其實這也沒啥,台灣的醫療型態原本就是如此。上頭話都講得很好聽,總愛舉些沒有實證的例子來鼓勵我們不斷練習插鼻胃管,很用心的去插導尿管。再怎麼說也是用什麼首屈一指的某T大醫科生當初在實習時插了快兩百支鼻胃管來鼓勵我們向他們看齊…
其實,我光在急診就插了快六七十支了吧…,急診不過一個月啊!!
醫生以後是要靠快速插鼻胃管還是插導尿管維生嗎?瘋狂換藥有需要練到表演單手無菌技術才顯的威風嗎?
這種話比湯姆歷險記那個刷圍牆的故事還經典啊!!
但我覺得這也沒啥,因為私人醫院要在這種艱苦的醫療環境下有利潤除了壓榨下層員工外還能怎麼辦?
醫療人員不適用勞基法最大的阻力竟是醫院高層管理人員??你說有沒有比一般資本社會還恐怖?
但這我也認了,但在這種醫療環境下,有些事我還是想拿出來探討。
我們實習醫師每次在急診就是那幾位,好一點的時候三位,普通時候兩位。所以事情非常容易爆表。當各位民眾在急診聽到不斷廣播Intern請到某一區時你們或許就知道什麼叫分身乏術。
當然,事情還有分多和忙的區別。我生平當然最怕碰到又多又忙,那種情況如果沒有人跳下來支援,醫病關係就會變的很緊繃,衝突當然也就容易產生。這當然也不是我們醫療人員所樂見。
有一回,我們實習醫師剛好都在忙。兩個在縫合,而我在處理一位嚴重燙傷的病人。外傷處理區再也塞不下多餘的病人,然而外頭的intern醫師依然是一聲一聲叫…
這裡處理完再馬上趕過去想必是裡頭所有實習醫師的想法,很幸運的,我們這批來急診的都是盡責之人,因此累雖累,同事間相處倒還算融洽。
我這傷口處理最快,再過個兩分鐘就好了。然而,一位住院醫師推門進來了。他看了看,發覺實習醫師真的個個都在忙,然後瞄到我說了句:「學弟,等會兒你忙完去幫我哪一床作一下肛門指診。」
說完就走了。
或許大家在閒談中總喜歡拿肛門指診開些玩笑,但實際上多作幾次後也沒什麼,只不過味道不是很好聞而已。相形某些恐怖的褥瘡還算小巫見大巫而已。但他這樣實在有點令我難以和其交心。
「他這樣遠從看診區走到這裡來其實時間就足以做完檢查,但他不是,他是特地到小手術室來抓人去幫他作檢查你知道嗎?那他是把我們當伙伴還是使喚我就不太清楚。」我笑笑地跟同學抱怨一下。
當然,不是只有這件事。
當急救室廣播要作心電圖時,那時我剛好抽不出身,等到有時間推著機器走進門內時只聽到「RUN急救室的心電圖就要快點進來。」某位住院醫師很不悅的說道。
而專科護理師學姐已經在幫我處理了…
「我已經盡全力趕來了。」我不卑不亢地回答。
「那就好。」他聽到我這樣說才驚覺其實我們實習醫師人力就是稍嫌不足。
其實表面說是訓練,大家私底下也知道我們就是最便宜的人力。沒關係,高層政策有時底下職員真的無能為力。但有些事情真的一定要由我們這些實習醫師親自去執行嗎?
如果真的那麼在意時效能不能為了病人好先親自上陣呢?明知道有時候就兩位實習醫師跑全場而已。
我還記得大六的時候,那時候急救是也是在廣播要作心電圖,而當我衝忙趕到時,發覺一位帥氣的資深住院醫師已經在貼導極了。他邊貼還邊說:「沒關係,這我來就可以了,你繼續去忙其他的吧。」
他是一位超級斯文的大帥哥,雖然同性相斥,但之後我都跟別人大力稱讚那住院醫師非常優秀。
半年多過去,他已經變成主治。有回夜班我和同學都在縫合,外面廣播了幾聲沒出去,只見他親自帶著擦傷的病患進門,那時我一急,原想回應學長那我們等會兒就會幫您處理。只見他依然微笑說道:「你們忙,沒事。」然後親自幫病人處理傷口和解釋之後的照顧…
之後空檔我又跟同學閒聊起這件事和大六的往事。我說這位醫師很讚,因為他是真的把我們當伙伴而不是單純使喚。
我們並非要別人分擔我們的一切工作,而是當我們力有未逮時能否從中稍稍給個小支援,像他那種醫師就是我以後願意與其共事,替他賣命的伙伴。
而同學也點頭稱是:「他之前就有很多不錯的傳聞了。」
在此我就略過不加詳述…
但真可說是桃李不言,下自成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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