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去年電影節之後，一直都希望可以看到小津安二郎的作品。可惜的是，我和這位大師似乎無甚緣份。結果要到一年之後，我才看到我的第一部小津作品。而最後，我只有悔恨時間太少，想做的事情卻太多了。
這一年來，也讀了不少關於小津的文章。有影迷寫的短評，有潮流雜誌的專題介紹。當然，還有陶傑先生那篇引來激烈討論的文章。結論是，我始終需要看到小津的作品，才能對他有更深的認識。
然後，在電影院中，渡過了安靜的兩小時。散場時帶著害怕被人發現的盈眶淚水，慢慢走出放映室。
我真真正正的愛上小津作品了。
大概是因為喜歡攝影的關係罷，十分欣賞小津那種滿有味道的鏡頭佈置。許多過場的鏡頭，都是靜止的，但卻滲出一種難以言喻的味道，活像一張勝過千言萬語的照片。我特別喜歡那一場兩位老人家到熱海旅行的鏡頭：旅館內是一班班熱熱鬧鬧的年輕人，大家各有各忙的，也在旅館內四處走動；有的在聽樂隊表演，有的則在麻雀耍樂。幾個用固定攝影機拍下的鏡頭，接上老人家房外排得整整齊齊的兩雙拖鞋，和他們在房內煩燥不安，輾轉反側的鏡頭，形成一種很強烈的對比，更增添了一陣油然而生的寂寞感。
當然還有那幾個意味深長的遠鏡。
第一次看到老太太和小孫兒在堤上玩耍的遠鏡時，心中不期然地抽動了一下，這是多麼美麗的一個風景；然後，老太太那近乎自言自語的一席話，讓我深深感動。還有就是兩老在熱海的長堤上，起來回程那一段：鏡頭斜斜的遠遠地拍著他倆望海的背影，也是一幅很窩心的照片，活像訴說著人生中最平靜的一刻。最後，就是老先生在太太過身後，站在屋外看日出的那一場：飾演媳婦的原節子慢慢走向在鏡頭遠處的老先生，想要對他說點安慰的說話，卻又不知說些甚麼，只好請他進屋；然後老先生很輕鬆的說：「日出真是美麗，今天應該很好天氣吧。」原節子轉身，也看著日出；然後，時間就像靜止了一樣，直至老先生轉向鏡頭，慢慢地走回家。看到這裡，心又不期然地抽動著。小津就像借這個鏡頭，和老先生的對白，表達他那種把人生看得透撤的淡泊。
除了小津的攝影外，還喜歡演員在這部電影中的演出。東京物語只是一個很簡單的故事，老父母從鄉下到東京探望子女和媳婦，卻想不到兒女長大了就各有自己的生活，根本沒有時間照顧他們。兩老在東京，儘管有兒有女，卻像無依無靠，無家可歸的潦倒老人。而意想不到的是，關係理應最疏離的媳婦，反而像親生骨肉般，擔起照顧他倆的責任。現在看來，這不過是另一個老掉大牙的故事。但幾位演員演來卻充滿味道，特別是老先生和老太太，飾演媳婦的原節子。儘管小津安排給他們的對白都很白，但演員的表現卻十分生活化，就像你的鄰居，而我們在銀幕下，看他們訴說著生活中的一點一滴。我想，大概是因為演員們那些細微的小動作罷，讓平淡的故事慢慢滲出一股揮之不去的戲味，也讓觀眾慢慢地投入這個小津眼中的世界。
第一次的感覺如何？十分良好。我想我會把小津其他的作品，都會一一看完罷。
然後，陶傑先生的文章寫得對不對？
我不予置評......
(寫於二千零四年二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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