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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身對香港話劇團的劇作沒有太大的期望，只因它總要給人一個「我在演話劇」的訊號，讓人窒息。然而，也許是劇本問題吧，這次的翻譯劇《Proof》卻給我一份親切感，人物也沒有了那份劇場的壓迫感，變得自然而有張力。

《Proof》乃美國劇作家David Auburn的成名作，並榮獲多個大獎。看過之後，認為果真實至名歸。然而，劇本的成功，不是因為牽連精密的數學公式、精巧的對白，或出色表現了人物的關係與情感，而是它讓一個大部份人總視而不見，難以說個明白的道理，以一個簡單的劇情及人物關係表現出來。

劇本的主旨是說，人的關係、感情，不同於科學，可以一一求證，一切在於人與人之間的信任。所謂愛，也是信任的極至表現吧。然而，在這個科學掛帥的社會中，我們似乎忘記了這一點。多想一點，其實科學的本質在於對事物的懷疑，故此對每一件事情也當要作反覆的實驗，予以「求證」。然而，所謂的「求證」或「證據」，也只在乎人相信與否。如人相信地球是圓的便是圓，是方的便是方，當然人會找證據證明這個理論，甚至登上太空，拍拍照來「證明」，一切也為了讓人相信，然而倘若不相信的話，一切也是徒然。沒有太多人明白（或不相信）這道理，因為這不是個簡單的道理，只是劇本就是簡單地表現出「proof」與「trust」在關係之中的矛盾與衝突。

天才數學博士瘋了，女兒為了他而放棄學業，加以照顧。父親去世，女兒把自己寫的艱深數學理論給父親的學生兼數學家的情人看看，卻換來情人與姐姐的不信任，以為是女兒拿了父親的作品據為己有，女兒無法也不必證明是自己的理論，結果讓關係破裂。劇中三人在關係上不斷為證明與信任而角力，大費唇舌：情人不斷證明自己不是想偷父親的理論，而只是對老師的尊重，然而一切也取決於女兒是否相信；姐姐不斷證明自己只是關心妹妹，而不是單認為妹妹患精神病，也要妹妹相信；女兒也為了證明自己的決定是對的，而不斷忍受生活上的折磨，只是得不到二人的信任。所謂「要證明什麼」，其實只為了讓別人相信了罷，至於身為數學家的父親，反而不曾要證明什麼，也許是因為他是瘋的吧，不講理性，和別人的關係便變得簡單得多。

《Proof》雖然只有四名演員，然而卻張力十足，劇情緊湊，當然劇本質素乃重大關鍵，但翻譯的，也居功\至偉。因為在場有英文字幕的關係，所以可以用來作個即時對照，劇中保留了不少英語結構的對白，如大量運用if字句式，先果後因的對白不時出現，然而縱是如此，卻沒有其他翻譯劇的那份陌生感，而是自然而然的（也許是加插了很多流利粗語的關係吧），同時這種累贅的對話，卻表現出角色有口難言，有理說不清的感覺。所謂「if」，或「如果是這樣的話……」的句子，乃是一種祈使別人信相的話語，和proof的層層證明不同，沒有強梗的手段，而是溫和、無力而被動的，卻每每見出人性的話語。很有趣的對白。

看了這齣戲，加上近來的生活，感慨良多。我一直認為，感情是一種不應要去證明，不應要去解釋的事情，只要互相信任。為何不去追求，別人便當作不知，不去表示，便不當重視？人與人之間的關係，一定要說清你當我是什麼，或我有多需要你？或是一切也是感情的權力角力？倘若，不喜歡的話，何以處處關心？若然，不著緊的話，為何屢見傷心？換來的，只有一句句刺骨的說話，直插心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