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直都知道自己無法擁有過於平凡的人生。
出生那年，她身上就帶著一股淡淡柔和的光降臨，那光是藍色的，清冷的色調。
當她睜開眼時，一切開始有了變數。
然而身上的能力與生俱來，強者的氣勢在身上是無法與年齡相互重疊。精密的銳光成了她無法認同自己的原因，那股從心底上漲著，滿滿的，一種與世界牴觸的感覺深深讓她矛盾著。
她的媽媽很快的就把她帶到了本家，簡單的追述了千年的一切，以她能夠承受的方式。
她出生與人不同。
那種不踏實的感覺成為一顆球，鑿開一個黑洞，撞在她的世界上，她只能想辦法去用雙手堆疊石堡。
明明還是個孩子。
就只是個孩子。
看著原本的認知被推翻看著守世界的孩子玩泥上課，她卻得要走進隨時可能賠上性命的另個世界。她的身份敏感的讓她必須學會變強，她的任性都得收起來。
在她第一次看著自己的族人為了保護自己被生生從眼前倒下時，她就知道了。
唯有變強，才能學會保護。那是用痛和淚所悟到的。
那從她族人身上穿過的刀，不只帶走了一個生命，更帶走她殘存的天真。
她的心中一股氣哽在嗓子眼擠也擠不出來。但是她調適，她要吞下去。她要讓自己有機會選擇。
弟弟剛出生時她就在身旁轉著骨碌碌的眼睛盯著，褚冥漾的出生比她還要顯得危險，那時在她眼前的光芒刺眼的幾乎讓人睜不開眼。褚冥漾身上帶著的光是白色。就像簡單的只要黑色一個點就徹底汙染，又有仿彿世界最乾淨的模樣。
她看著眼前哭的厲害的弟弟，手腳竟然是第一次的發抖發冷。那臉皺得跟猴子一樣哭的臉上脹紅的小嬰兒，被推來抱在她手上時重量居然那麽那麽的輕。
輕的不可思議。
脆弱的，柔軟的，
仿彿只要輕輕一捏，就會不見一樣。
太脆弱了。
真的是很可怕的一件事吧。她的腦子裡頭居然冒出了幹脆把弟弟丟下去吧這種想法。這樣的話，那些自己曾經經歷過的，這孩子也就不用經歷過了。她很清楚的，受傷時，疼痛時，要自己咬著牙包紮傷口的感覺。
不能哭泣。不能大喊。
孤單的會讓人瘋掉啊。
可是當孩子的眼睛有了自己的身影。清澈的瞳孔裡倒映著臉色慘白而弱小的自己，她忽然變得很想要緊緊的，抱著這孩子，感受孩子身上的柔軟。
她的妥協已經連自己都好久好久都沒能真正看清楚了。在荊棘裡頭，面目全非的自己，只能拿起刀刃砍斷朝自己侵襲而來的恐怖。
孩子笑了。咯咯的笑了。笑聲跟哭泣一樣的，都很亮。
很甜很甜。
看著她。
凝視著她。
褚冥玥抿緊唇。眼角的緊繃成了最柔和的弧度。她的皮膚底下，生生流動著的血液，喧囂而滾燙。急著被呼應，像是說，那塊生命中缺憾的拼圖終於找到了。
頭一次的，褚冥玥以最為笨拙的方式抱著孩子，那軟軟的小生命在她的掌心上被她呵護著捧著。
「漾漾……漾漾……」
她的身分被公會知道以後自然形成了壓力。於她於公會本身都是。她是妖師，是被與黑暗歸類成一塊的種族，是被時間給遺忘的曾經。
人總是對於未知的一切感到害怕而戒心。不惜傷害。
知道先下手為強的道理。在公會再有更大的動作之前，褚冥玥獨自一人浩浩蕩蕩走入公會裡頭。她當然看得到自己眼前的那群人眼底充斥的厭惡，還有對於力量的不滿。
她有自己的籌碼，她得這麼做。她的媽媽在曾經的意外後被抹去了記憶和普通人的爸爸在守世界平淡而幸福的生活。那個她的家。她還有人得要保護，她還有自己想要保護的一切。
那是剛滿十七歲的她，所作的最大最大的決定。不需要勇氣，只要橫沖直撞，她要開一條路，為自己的族人，為自己的家人。
為了自己。
她和公會做了保密的條約。她做上公會裡的人。職位說好聽叫大，說白點，只是那些對她不放心的人給的束縛。
無所謂。
成長的過程中，她知道接下來走入的會是誰。遲早自己的弟弟都是得與自己一樣接觸到另一個世界。她只是想著再晚一點，再晚一點。這是和當時在原世界第一個接觸也與同樣有著跟自己相似命運的然所有的共識。
她跟然是族人裡頭比較特別的那個，她們繼承了千年來的能力與天份，然也承載了不屬於自己的那分記憶。她們都知道，身在這個家，她們有必然的命運，勢必會看過可能你也看過我也看過的曾經，可是，唯獨他們最小的這個孩子啊。
褚冥漾。
她的弟弟。他的表弟。
血親之人。
能不能再晚一點呢。
她曾經想過，這一切的路，自己走來已經幾年，回頭時卻是模糊而迷茫的。
回頭的路，已經什麼都看不清楚了。
自己變強，是因為骨子裡頭的那強悍和不認輸，她不認為自己會輸人到哪裡，她要強，要自己更強。
開始時她對於把褚冥漾送到學院有些猶豫，然笑了，他說，「也是時候了。」
命運顯得那麼猝不可及，又漫長的像是早已決定。他們無法抵抗，無法主控。
也該是時候了。
都要有結束的。
然而，黑暗的盡頭能否看到曾經那道純淨而暖和的光芒，這才是她懷疑的。
褚冥漾即使個性懦弱，但到底心底素質還是強韌的。她寵他疼他，是指在那方面上。現實上有時逗逗他的習慣等於是她工作之餘少數舒壓壓力的方式。褚冥玥當然都把褚冥漾成長過程中莫名其妙降臨的衰運看在眼裡，不危及到根本，她甚至是有些惡趣味的。一個如水一樣溫柔的少年，不會不堪一擊到哪的。
她只是沒想到的是，成為自己弟弟代導人的居然會是冰與炎的殿下。他們兩個的關係忽然之間被拉的那麼近。那個人的來歷她是知曉的，他的一切和她們的種族甚至應該要是保持對立的立場。應該說是恨之入骨沒有找麻煩已經很好了的程度。如今背在肩膀上的擔子實在太重太重了。任誰都覺得這會不會被拐了……甚至會想到是不是存在著所謂的陰謀論。但是隨即她又想到，然曾經說過，像凡斯和亞那，像自己和辛西亞，像漾漾和冰炎，妖精和妖師，可能就是有這麼一股莫名奇妙的緣份吧。切割不開的。
即使過程是好，即使結局是壞。
無論如何，身影總會交錯。
輕輕闔上手上的書，褚冥玥閉起眼。痠脹的感覺從眼角蔓延開來，喉頭乾燥，提醒著對於身體的過度使用。
微風順著打開的窗子吹進來，帶著一股煮飯菜的香味。她忽然聽見底下格外鬧騰的騷動。摻雜著的是自家媽媽大嗓門，還有弟弟褚冥漾哀號的聲音。
褚冥玥挑起眉，把放在桌面一邊得馬克杯裡頭的水一次喝光，起身下樓察看。映入眼底的畫面是褚冥漾被媽媽拉著耳朵扭，一臉委屈又無辜。
「你這孩子！不是都不回來嗎？嗯？學校的假期都不回來是怎樣？是覺得我們不會擔心！？」
褚冥玥微微勾起嘴角。看著媽媽那樣氣勢的樣子，腦子裡兀自反射出弟弟不在時媽媽總會嘮叨著自己弟弟日常唸著他有沒有適應學校有沒有好好照顧自己的樣子。
她環起胸，看著這齣鬧劇，靠在一邊的牆上。
褚冥漾可憐兮兮的看過來，她的笑意是有點惡意的。
「啊……學校給我們排了假期……」
褚冥漾結結巴巴地說著。眼睛還在不自覺的亂飄。褚冥玥很無奈，這傢夥果然就是不適合說謊。心虛的模樣那麼明顯。
好不容易才從自己的媽媽的魔掌下逃出來，褚冥漾看著站在自己房門前的姐姐，吞了吞口水，問，「姐，有啥事？」
褚冥玥笑，「任務不夠多啊？需要我幫個忙嗎？」
褚冥漾瞬間搖頭，反應力沒有這麼快過，「不用了真的。」
褚冥玥拿下自己環著的手。直視著褚冥漾。少年困惑的回視著他。褚冥玥發現一件很讓她訝異的事情。曾幾何時，那會還比她矮一些的少年已經高他一個頭了，原本總是萎萎縮縮的身子如今已經挺拔了許多，面容的線條也已經分出稜角。
不再總是躲避他的視線了。
她嘖了一聲。心中那點五味雜陳的。
書本上在那之後的故事，褚冥玥不願意明講。這些隱晦的歷史不會被寫上，書蓋上了以後，就不需要再去掀開。因為褚冥漾在那個學院生活的很好。
儘管在他們都以為一切會持續下去時有了偏差。從一種被吸引的姿態那個殿下的感情逐漸以一種誰也無法料的方向走，自己的弟弟步步解開所有的謎底，番朵拉的寶盒被打開是需要代價。雖然這代價未免是太讓人難以承受。
經歷過一場身心俱疲的大戰。精靈失去自己的靈魂，那段時間少年也真正長成了一個可以不再依靠其他人的人，那段時間他們第一次見了光。
褚冥玥微微張開口，吐出了的話卻完全變了個調，「趕快去把行李整理好。」
她擦過身子離開。爾後馬上就聽到了後頭房門被打開包括行李拖拉的聲音。
力量的波動忽然之間變得很混亂。設在上面的結界介入了力量。果然是有事情的。
然後又是一聲褚冥漾式的亂叫。
「學長你是鬼啊忽然出現人嚇人會嚇死人……啊啊我錯了……」
褚冥玥皺起眉頭，隨便跟自己的媽媽找了一個理由就出門了。
褚冥漾很無語。真的特別特別無語。眼神都要死了。他努力忽視自己眼前的紅眼殺人兔眼裡不斷發出想要打死自己的警示，遲疑的摸摸自己發疼的頭。
冰炎冷聲的問，「打電話給你不會接嗎？」褚冥漾楞了，急忙從口袋裡抽出來的時候那隻會跳針的手機才忽然發出一陣孩子的尖叫聲，打開之後是接著訊息報表的狀況。
……
……
「學長是這個手機跳針啊啊啊！」褚冥漾差點一個激動把手機直接給它一個往地下摔。可是摔了估計自己也不會好過到哪裡，於是還是默默收起這個念頭。
冰炎瞪著眼又看了他半晌，才接受這個說詞：「下次你再都不接手機給我試試。」
那你到底是來這裡幹嘛的……真的是超級驚悚的一回頭就看見有殺人兔站在自己身邊瞪著自己，這跟鬼片裡一回頭就看見嘴張得咧咧笑的女鬼一樣啊。褚冥漾很哀怨。他看看自家學長，「學長……你有什麼事情嗎……？」
一張信函直接把甩到他手上。褚冥漾明白這是要他自己看的意思。冰炎環視過房間一圈後就老大的坐到床上，銳利的眼睛定在被放到一腳的大型兔子上。
褚冥漾發覺過後已經來不及了。
「老大啊你等等！」
兔子被冰炎拿在手上，體積關係冰炎乾脆就把兔子放到自己的腿上。左捏捏又摸摸的。「哦……？」
褚冥漾石化。真的可以變成石頭的話更好。那隻兔子是曾經冰炎送給他的，只是後來作為楔的替身時有了些破損，褚冥漾花了好大一番力氣才又讓它恢復原狀的。
他想要搶回那隻兔子。可是冰炎一手擋住他。還嘴角微微彎起的打量著那隻兔子。
「學長你愛上那隻兔子了……？」
冰炎只是睨了他一眼。褚冥漾碰了一鼻子灰，坐到一邊把信函給拆開。內容沒有什麼特別的，就是伊多他們想要邀請他最近再一起去他們那兒辦場小型聚會而已。他當然很樂意了。
「不過這信怎麼會是經由學長手上？」……而且就為了這事把自己的手機打爆也太沒天良了……
冰炎撇撇嘴，大力捏著兔子的臉頰一邊道：「剛好我在出任務時遇到伊多。」
哦。
褚冥漾不好再開口什麼，便開始把自己行李的東西都拿出來。整個房間忽然變得很安靜。
那隻兔子也不知道有什麼魔力。讓冰炎拿著抱了好久。
「褚。」後頭有呼喊的聲音。褚冥漾循聲回頭，對上冰炎的眼睛。冰炎把娃娃抱在懷裡，頭輕輕蹭在兔子的身上，赤紅的眼睛散發著往昔的光芒，「想清楚了沒？」
碰。
褚冥漾手上的書掉到地上，好死不死還砸上自己的腳。痛覺傳達到腦子的時褚冥漾也跟著蹲下身拾起書本。眼神不自在的亂瞟。
冰炎從他的神情中看到自己所要的答案大概是暫時還問不出來。乾脆也就沈默了。
褚冥漾斂下眼瞼，心中是萬隻草泥馬奔騰著。還是那種仰天長嘯的。交溝成畫面也是夠有趣了。他的耳根攀上了莫名其妙的熱度散也散不開。
無法輕而易舉的下了決定，太多事情艮著交織成一塊。唯恐錯了一步就是深淵斷崖。什麼都得要顧慮到。他沒有一次想得那麼清楚猶豫得那麼矛盾的。
他輕輕把書放進櫃子裡頭，門被敲了敲，隨後被打開。褚冥漾下意識看向自家學長，果然反應的能力不是人可以比的，頭毛跟瞳孔早已變成普通的黑色了，衣服都換成了襯衫跟牛仔褲。
這個人，根本不給人擔心，也不需要人擔心的。
「哎，漾漾的學長呀～剛剛聽小玥說你來了～怎麼都不說一聲呢，肚子餓不餓？樓下有點心，一起下去吃吧～？」態度簡直就像話裡的人才是兒子一樣。冰炎禮貌的笑了笑，「好，謝謝阿姨。」
這麼乖巧的模樣，褚冥漾皺皺鼻子。看著自家媽媽走離的背影，然後頭又遭到了不輕不重的拍打，「什麼臉啊？走，下去了。」
褚冥漾懵懵的點點頭，亦步亦趨的跟了下去。
褚冥玥已經回來了，坐在沙發上，桌上有幾盒甜點。褚冥漾一下就亮了眼睛，就只差沒再補上幾聲嗷嗷。馬上就伸爪去拿。褚冥玥挑了挑眉，似笑非笑，「小子，你倒主動。」褚冥漾嘴裡已經含進蛋糕，草莓的香氣跟奶油融合在一塊，幸福的簡直讓人說不出話來。褚冥漾口語不清了幾聲，褚冥玥用手指彈了他的額頭，「行了，你安分點吃。」
褚冥漾得到允首後也就安心的大口吃了。腮幫子一鼓一鼓的。他知道那是褚冥玥在外面買又或者是追求者送給她的，但不明白的是不是因為知道自己是喜歡吃這類的玩意，所以褚冥玥唯一會收下的就是甜點。
後來褚冥漾才想起一邊的學長。尷尬的瞄了過去幾眼，跟一雙淡漠的眸子恰恰碰撞。冰炎搖了搖頭，「太甜了。」一臉看傻孩子的模樣。輕輕用上唇壓著下半唇。
褚冥漾不予理會，決定埋頭吃。
吃到一半時手機響了起來，不是學長給的那支屬於原世界的手機，而是自己在這用的普通手機。
褚冥漾把手機在肩窩夾著，那頭傳來很有朝氣的聲音，「餵？冥漾。我是衛禹。」
「嗯？」
「你不是說你回家了嗎？那你晚上要不要一起出來逛逛夜市？我知道附近有個挺熱鬧的大型夜市，一起去玩吧？」
「咦？」
「啊……？還是你不方便？呃、那沒關係啦，下次還是有機會的……」從興奮轉變成帶上失望的語氣，褚冥漾有些適應不過來的發出幾聲掙紮，更不忍心讓自己在這為數不多的朋友失望，「哎，有時間有時間，那要在哪裡見面？」
約定好了地點跟時間以後，自己的那一份甜食也被吃得差不多了。褚冥漾整理了一下殘渣，
他就只是抱持著詢問一下的心態，心底還是有譜的，夜市那種人擠人的地方，他並沒有對眼前的兩個人抱持太大的希望：「要一起去嗎？我跟衛禹想說要去夜市逛逛。」
……
……
「嗯。」
……
咦？兩道重疊在一起的聲音是同樣的咬字，褚冥漾沒忍住自己臉上的錯愕。被自己的姐姐冷斜了一眼，「幹嘛？不歡迎？」
褚冥漾忙陪笑，「沒有啊，那我去拿個東西，就出門吧。」語畢他上樓拿了錢包和外套後又跑下樓。
腳才剛剛要踏出門口時卻又啊的一聲轉身回自己房間多拿一件夾克。
遞出的對象便是只穿著一件薄薄襯衫的冰炎。
褚冥漾撓撓頭，「呃、雖然知道學長身體很強建的，可是天氣挺冷的，就勉強先穿著吧。」
冰炎沒有表情，只是怔了半晌後輕聲的道謝，接過外套乖乖的穿上。褚冥漾鬆了一口氣，擠在胸腔裡頭的那點煩悶似乎有了隙縫。
褚冥玥把這一幕看在眼底，道不清心中的複雜。她只有別過自己的眼，深深嘆了口氣。
衛禹就站在說好的地方等待，夜市的範圍裡果然是魚貫的人潮。只要一進去就免不了當夾心餅乾一途。冰炎皺了皺眉頭，本性使然，觀察著每個人臉上的表情，在這樣平凡而熱鬧的地方，沒有便利的交通也沒有進步的建設，可是卻儼然成為了與首都同等的地帶。就在今晚。
他們一進去就被人給推著，一個不小心都可能會被沖散了身邊的人。
褚冥漾的身高在裡頭並不突出，他一會那走一會那停，太久沒有看見這樣熟悉的光景一點東西都讓他很懷念。然而這樣子的結果就是當他一別頭時走在自己附近的面孔都是陌生的。
手忽然被一道力勁給拉住，褚冥漾低頭看見的是一個穿著小洋裝的女孩。
「小妹妹，妳跟爸爸媽嗎走散了？」
想來想去，只有找到這一個最合理的理由。小女孩稚嫩而啜泣的聲音在耳邊迴盪著，走過的人卻都漠然以對，而當她不斷加重手上的力道甚至已經不是一個一般小孩所擁有的力量時褚冥漾腦袋裡頭已經浮現出要命兩個字。放大又放大。
寒毛都豎了起來。
小女孩的頭髮以一種劇烈的速度掉落在地上，拉著他的手也褪下了白皙的皮膚，森森見骨，然後又是一陣撕裂的慘叫聲，仿若無數次回放死亡的場景。
女孩的嘴張得咧咧的，被腐蝕的痕跡早已看不出原本的樣子。
「啊啊啊啊啊啊啊──」
分貝的聲音肯定已經破表，頭鈍鈍的疼，褚冥漾無法忍受這種超大尺度的事情。他的衣領被抓著往後硬是拖過去，撞上一個紮實的胸膛，說話的同時還能感受到胸膛的起伏，視線一晃，原本戴在冰炎頭上的帽子緊扣到他頭上，擋住誹議的目光。
「你這白癡！又招惹上這種東西？不要命了是不是！」隱含著慍意的嗓子壓著氣息，褚冥漾吃了黃蓮一樣委屈，接著他就被扯往其他地方跑。冰炎的動作俐落，這種大排長龍對他來講根本不是阻礙。
褚冥漾想要回頭看看情況時，冰炎輕喝：「別回頭，那種玩意會更纏著你的。」
原本拉在手臂上的手不知道何時往下移動，自然而然覆在手背上，以無法拆散的方式被緊緊握住。冰炎的體溫一向有些低，可是此刻交纏的地方卻是在發燙的。這種舉動成了平常好像也完全都不突兀。貼合時也沒有任何牴觸，卻覺得慌張。
內心打了一石的產生圈圈漣漪，沒有焦點，沒有重心。
這樣走，他們不用顧慮他人，走到天涯海角，即使是再遠再大的地方，即使寒冷刺骨，又或者是可以一同漫步的萬裏晴空，走下去，肩並肩。
他們跑到外面的大樹下才停下腳步，這裡的人很少，相比不遠處的繁華光景簡直寧靜太多。
褚冥漾接收到冰炎的有些不認同的眼神，懊惱的說道，「對不起……我以為那只是走失……」
儘管已經體會過太多的惡意，可是當看著一個孩子那般無助的模樣時，都會觸動了人心底最單純的善念。
冰炎若有似無的嘆息，少年乖的等著受罵的樣子就像房間裡頭的那隻兔子。他一瞬間竟然也感覺到無所適從彆扭的不知道應該說些什麼才好。低首盯著還相連著的手，都出了汗，他淡淡的說，「鬼跟妖的眼睛只看得到他們所希望的一切。即使你釋出善意，別人也不一定會全盤接受，甚至反咬你一口都可能，不會有什麼倫理道德在。」
褚冥漾默然的點點頭。有幾分喪氣的影子。冰炎抿起唇，眼睛遲疑的看著其他的地方，「不過，也就是因為你這麼蠢，被你吸引過來的人才會對你真心相待。」
不會全部都被辜負，因為實在看不慣那人落寞的神情。無可救藥。那種捨不得的情緒湧上時，就會忍不住去做些事情。
褚冥漾禁不住抖抖眼睫，最後染著一點點的笑意。褚冥玥的聲音冷冷的插了進來，「你們很會跑啊。」
衛禹就在身旁，手上拿著好幾袋的食物，舉起來笑著道，「哎，好多好吃的！忍不住就買了太多，一起吃吧。」
沒有過多的詢問什麼，因為即使問了可能作為當事者也不知道如何解釋。褚冥漾馬上就湊過去吃。冰炎就在身後，感覺到褚冥玥冰冷的目光一直刺在身上，始終沒有移開。
她慢悠著步伐走近，以兩個人聽得到的音量：「我說你啊，沒必要把人逼得太緊，還讓他逃回來了。」
冰炎沒有說話。
褚冥玥勾起唇邊，氣息很緩，一字一字的咬得清楚，「我不管你要幹嘛，但我跟然最忌諱的就是他受傷。」
珍惜的寶物如果可以被更好的收藏，她絕對不會有第二句話，甚至捧出去都行。可是，這就是一場冒險。不是大無義和不顧一切就能解決。
冰炎平靜的回視她，那雙眸子如同今晚的夜空一樣有著渺小的星星燃燒自己閃爍著。
「不用妳說。」
冰炎的聲音很輕很輕，幾乎是馬上會被風帶走的那種重量。
他們還有好多好多的考驗等著他們。
他們還有好長好長的未來可以耗著。
不急。
現在，還能這樣，當他伸出手時，可以自然而平常的握住手，就夠了。
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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