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恩從昏睡中驚醒,暮地想起自己身在幾英呎高的空中,左邊窗口是深深的藍,那樣的深遂,彷彿一個巨大的黑洞將她吸進去。
沒有心情欣賞飛機上的電影,對機上的餐點也沒有胃口,輕撫著那道猙獰的疤痕,攀附在手腕上也盤據在她心口。
『其實妳不一定要出國的呀。』向來最疼她的二姊一邊替她收拾行李,一邊念著。摺摺疊疊,一件又一件的厚重毛衣被塞進皮箱裡。
一旁的別恩只是默默整理著生活用品,她沒有打算帶太多,只是一些藥還有品養品。她不知道自己還可以帶走什麼,望著一屋子的東西,不值得依戀。
失去孩子後的一個月,也是她離婚後的一個月,她回到這個讓她失去一切的家。
『姨,姨,抱。』剛學會走路的小姪女芸霞口齒不清地往她身上撲過來。
別恩彎下腰,把她抱在胸前,望著她天真無邪地笑臉還有身上特別的嬰兒香,別恩的心陣陣抽痛。
她張開緊閉的眼,深深地嘆氣,不經意看到窗外的景色。
第一次,這樣清楚地看著日出。
從一片的深藍中慢慢地出現紫色,接著七彩的光芒,是那樣的絢麗,那樣的奪目。
彷彿能夠洗滌一切罪惡的光芒一點一點的從黑暗中射出,驅散令人驚恐的夜晚。
別恩激動的流下淚水。
第一次,第一次她覺得自己可以,可以重生,可以在這樣的光照中拋開過去,原諒自己也原諒書賢。
七點十五,別恩拉攏身上的毛大衣,她沒想到台灣艷陽高照的夏日,在雪梨竟是冷風刺骨的冬季,比她預期的還要冷的多。
她狠狠地吸一大口氣,乾淨卻冷列。
呼著白煙,她踏上這片陌生的土地,她選擇逃離一切的國家。
不是沒有恐懼,但願這份不安的心可以讓她忘掉過去的傷痛。
站在雪梨的機場外,她茫然的等待著。
「別恩?」
別恩第一次覺得別人用中文叫自己的名字是如此親切。
她循著聲音探去,看到一個露出陽光般笑容的男孩,她向他微微點頭。
只見他氣喘噓噓的跑上前,一把抓過別恩的行李,力氣之大,讓她嚇了一跳。
「對不起,我來晚了,我是光。來接機的喔!」他領著別恩往停車場去。
爽朗的語調和孩子氣的模樣是光給人的第一印象。
「妳吃早餐了嗎?餓嗎?我睡過頭了,沒有讓妳等很久吧?路上又給我塞車,哎,雪梨就是這樣。」一路上不停問著,來到車子旁邊才發覺自己並沒有得到別恩的答案。
光回頭看了沉默的別恩,他把行李先放好,才說:「妳不喜歡說話?」
別恩搖搖頭。
「妳……不會說話?」光小心翼翼地望著別恩。
他那模樣讓別恩撲嗤笑出來。
這是她在雪梨第一個笑容,也是這一個多月來的第一個笑容。「我不是啞巴。」一個淺淺的微笑,讓光和別恩都感受到了冬陽的溫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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