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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4-06-26 11:35:05| 人氣1,904| 回應0 | 上一篇 | 下一篇

小童‧上島‧我讀擊壤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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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只一次的提醒自己,或是告訴他人,之所以願意在拘謹扭捏的國中生軀體裡,強迫自己成為一個面對聯考而甘心拚命的人,朱天心的《擊壤歌》,算是一面在高中的圍牆內幽雅飛揚的旗幟,我一路奔跑追逐著,希望有一天,也能跟書中的「小蝦」一樣,是個有個性有格調的高中生。

《擊壤歌》正式出版的那年,我才剛從小學畢業,在「青青校樹萋萋庭草」的畢業歌聲中,其實有許多強說愁的無奈,至少從「兒童」的頭銜進化到「青少年」的稱謂,就有些適應不良。讀教科書鮮少有心甘情願的,若不是取悅父母,就是企圖躲過老師的鞭子,即便自己以為成熟到可以思索人生與前途,卻都只在腦子裡乾過癮,沒敢說出口。

那時候,我剛配了近視眼鏡,成天踩著腳踏車在南部酷暑的高溫裡趕著一場又一場的國一英數先修班,三年後的高中聯考就像一道擋在年歲關卡的黃牌警告,那樣的青春原先該留給盡情玩樂的,卻恰好在這樣的玩性裡卡著一個個聯考的窄門,一想到生活的重心就這般被掐緊喉心的吭不了氣,那個國一之前的暑假,憂鬱的不得了,感覺就像入獄服刑之前,還要自己到市場上訂製腳鐐一般,勉強掂起腳尖看看往後的中學生涯,就很想放聲大哭。

然而,那個年紀是必須很小心將自己隱藏在黑暗的小角落裡,最好不要有人路過,或是蹲下來拍拍你的肩膀:「還好嗎?沒事吧!」一旦這種帶著悲憐的關心出現,就會覺得自己很沒用,幹嘛讓人識破自己不夠正常。

還沒背完英文廿六個字母、搞熟KK音標的規則之前,我讀了《擊壤歌》。大姊從台南博愛路的文化書局買來的新書,「長河出版社」就在東門路上的二○二號,小學三年級以前,我就住在東門路一九七巷子底,看完書的第一個衝動,就是跑到出版社的走廊上張望,以為寫作的人就住在出版社樓上,說不定可以跟朱天心不期而遇。

我應該是反覆讀《擊壤歌》不下五十次,有時候挑某些情節來回看著,好像自己就和橘兒、小靜、鄧與卡洛一樣,跟著朱天心看總統府的降旗、趕「金陵」的熱起司出爐,或是吃「老大昌」的牛角麵包、「公園號」的酸梅湯,甚至來回走著中山北路,發誓進了「上島」之後就一輩子不出來。

我自然是用一種羨慕與學習的心態去讀《擊壤歌》,總希望自己成了高中生以後,也跟朱天心一樣,可以談張愛玲、劉大任、於梨華,可以到台映看試片,可以趕東南亞的電影,想像在站牌下苦候全世界最難等的47路公車,有兩個異性朋友叫做「小瀚」與「宜陽」跟自己結盟為「三劍客」,「宜陽」還經常在屋子後方的山坡上唱著《燕子》。

書裡對B型人的迷糊與隨性著墨不少,我恰好也是重口味的B型人,於是一邊看書一邊盤算著,哪天也跟朱天心一樣,到「得恩堂」配一副隱形眼鏡。

那真是一種要命的入戲。

國三那年,哥哥又買了改版後的《擊壤歌》,我還是讀得興致盎然,距離我自己的高中聯考,不到四個月。

我就讀的國中是一所被歷史風漬的教會學校,剛經歷過「美麗島」事件之後,長老教會顯得低調,我們被警告著不准打聽校園中突然消失的牧師去向,那種噤聲,好比看著通緝「施明德」的黑白照片,就以為驚懼如此貼近。而《擊壤歌》當中被朱天心點名該好好用功的呂秀蓮,居然在審判的名單之內,我一度以為書裡早就在預言什麼,渾然不知那是毫無瓜葛的兩回事。

一心一意想脫離國中生活,其實是討厭和班上的男同學繼續天天見面,青春期有些不想明講的扭捏,少年與少女的對峙,有時候是彼此看不順眼的彆扭,沒什麼深仇大恨的。

可是像《擊壤歌》裡的小童,卻是我樂於認識的異性。他也應當是唯一載過我騎單車的男孩,有大哥哥的模樣,會彈吉他,頭髮有點長,喜歡跳舞,在他高四重考的那年,我們可以在風大的週六午後重逢,場景像電影《往日情懷》最後一幕的芭芭拉與勞伯瑞福,那是朱天心筆下的小童,也是我渴望遇見的小童。

我幾乎妄想著自己已經成為《擊壤歌》的一個角色,一直到高中聯考放榜,知道自己如願成了「省南女」的白衣黑裙女孩,那裡一樣有紅樓、一樣有卡洛、橘兒、小靜和鄧,居然就寬心不少,覺得自己早就先修過高中的生活,有十足把握能夠過得一樣寫意。

細細回想,自己的高中生活其實沒有百分之百可以複製的情境,談文學、談電影、談歷史、談政治的功力也不及朱天心的萬分之一風采,有些情節經過驗證其實也沒有當初看書的時候那般不得了的悸動,卻是執意在校園生活裡植入《擊壤歌》的晶片,在素有「椰風谷」之稱的省南女中,過一種綠制服的癮。

在面對大學聯考的另一道窄門之前,我已經耳聞鹿橋所寫的《未央歌》情境,大學放榜過後馬上買來細讀,那昆明西南聯大的校園中,竟然也活脫脫的存在一個「小童」。台北與昆明,兩個遙遠的距離啊,讓我閱讀的動線硬生生的糾結著互相干擾的光影,很難將前一個「小童」的臉孔給遺忘殆盡之後,才好好端詳後一個「小童」的五官。

多年後,我看著《擊壤歌》裡的這一段話:

八月的天,卻像是秋天了,天空寶藍的乾乾淨淨,
這種天候原總要讓我想起漢唐,想到東坡,
總要讓我憧憬和一位男孩走在風中走在月亮中,
可是這會兒,我更想找一個我心愛的男孩,
對他說:「反攻大陸以後,我再嫁給你好嗎?」
亂世歲月後,我再脫去一身戎裝,穿件很漂亮很漂亮的女孩兒衣服,
中國啊中國!

我的國文與歷史成績一向都差,東坡與漢唐自然不會入夢來,更何況,那反攻大陸的願望,早就在政經情勢的班弄之下,顯得進退兩難尷尬萬分,而那位心愛的男孩,究竟是嫁還是不嫁呢?

覺得,自己竟然和青春期的那個自己隔得如此遙遠,和朱天心越來越是陌生,當選舉的季節裡,那位在《擊壤歌》裡愛談尼采、叔本華,會跳土風舞的「喬」突然現身時,我隨即楞在時光的迴廊裡暴跳如雷,原以為,「喬」應該跟《流星花園》裡的「道明寺」一樣,就算性別不同,神韻也該類似。就好像,朋友告訴我,《千江有水千江月》一書中,與「貞觀」不告而別的「大信」,其實是某位民進黨的民意代表時,我同樣陷入恍惚之中,即便他不斷的強調,本人與「大信」的氣質其實相差不遠,我還是執意那個根深蒂固於閱讀記憶裡的「大信」,本來就該與歌手「張信哲」神似。

於是,我決定將青春期的自己與當時的閱讀記憶重修舊好,那時候的幸福就留給那時候的氛圍,那時候以為美麗的諸事,就留在那時候閃閃發亮。

我讀《擊壤歌》,在生命中最恰好的時刻,這樣,就足夠了。


附記:出版《擊壤歌》的「長河出版社」所在地,目前是一間裝潢簡陋、人煙稀少的髮廊,二樓搭蓋鐵皮屋的建築,寂靜的站在東門城邊的一排老舊屋舍中間,顯得侷促與矮小。我偶而還是路過,想起自己曾經那般天真的以為,會在走廊下與朱天心不期而遇……


圖說:兩個不同封面版本的擊壤歌

**本文出自「五年級青春紀念冊」(圓神出版)

台長: 米果 @MIMIK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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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站分類: 圖文創作(詩詞、散文、小說、懷舊、插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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