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足鼎立的消長
台灣原來形成兩黨政治，沒有第三勢力的空間，柯文哲兩度選台北市長，是民進黨的明助與暗助而當選。二0二0年的大選，民眾黨的一百五十萬張政黨票才顯示第三勢力的成長。日前公布的政黨支持度已呈現三足鼎立，顯現兩大黨崩解，選民流向柯陣營。中國國民黨原來是屹立不搖的大黨，因為該黨利益分配制度化，形成強而有力的利益共同體，馬英九當家時，利益共同體崩潰，後來韓粉更使它解體，更重要的是中國國民黨原來的利益共同體已回不去。民進黨形成派系聯盟，各派系雖然不能同享樂，卻可以共患難，也形成堅強的政黨，然而說客無條件捍衛民進黨，卻只在同溫層共鳴，受到主流民意抵制，但聲音相當大，民進黨誤以為是主流民意的聲音，不知道已被主流唾棄，才形成崩解的現象，近日賴清德的民調將其他有意參選總統者拋在後面，也讓民進黨誤以為自已走對了路。
陳茂雄
早期的中國國民黨掌握國家資源，形成一黨獨大，當時非中國國民黨人士形成黨外勢力，後來組成民進黨，但是勢力相當小。由於中國國民黨不只是獨裁政權，還是外來政權，本土族群與外來統治族群完全不平等，面對獨裁及族群不平等的壓迫，使台灣人產生被壓迫的悲情。政治民主化之後，獨裁及族群不平等的現象已消失，可是台灣人還遺留被壓迫的悲情，民進黨就利用這悲情茁壯，在九0年代的十年內，從一個微不足道的小黨變成能與中國國民黨抗衡的大黨。民進黨變成大黨之後，台灣形成兩黨政治，因為藍綠嚴重對立，有太多選民形成兩個對立的集團，兩方都積極要打倒對方，所以將選票集中在己方的大黨，不會給其他小黨，造成第三勢力沒有成長的空間，在這種環境下，只有兩大黨崩解，才會有第三勢力成長的機會。
最近總統參選人的民調數據：民進黨的賴清德支持度36.5%，民眾黨的柯文哲29.1%，中國國民黨的侯友宜20.4%。讓人覺得民進黨氣勢如虹，事實上總統參選人的民調與政黨的民意支持度已脫鉤，這是以前沒有出現過的現象。根據台灣民意基金會最新公布的6月份民調顯示，國內各政黨的支持度相近，中國國民黨支持度為20.4%，民進黨為24.6%，民眾黨則為22.2%。這些數字都在誤差範圍內。這些數據顯示台灣的政黨已呈現三足鼎立，以前的兩黨政治已經崩解。大家都很清楚中國國民黨的架構首先崩解，恰好遇到柯文哲與民進黨交惡，促使從中國國民黨崩解出來的選民流向民眾黨，造成該黨成長。可是民進黨的支持者是怎麼流失？執政黨掌握國家資源，可以從事政策賄選，民進黨的民意支持度不只沒有提升，反而流失大量選民，這值得該黨深入研究。
人為自己利益而奔走是非常正常的現象，只要不用奸詐或違法手段獲利就屬正常，一個團體常會為利益的分配發生爭執。中國國民黨出身獨裁政黨，掌控國家資源，利益的分配趨向制度化，還形成有利共享的風氣。中國國民黨內稱立委廖福本為「紅包本」，綠營誤以為他利用選民服務向民眾收取紅包才被稱為「紅包本」，事實不是，之所以被稱為「紅包本」是因為發紅包，他很有辦法找到資源，且會分享同志。一個團體最容易引起內戰的就是資源的搶奪，中國國民黨利益的分配已制度化，形成穩定的利益共同體，當然會茁壯。只是到馬英九當家才使利益共同體解體，他一向瞧不起地方派系，因而打破利益共同體的架構，後來的韓粉排擠非韓系人士更使利益共同體徹底崩解。目前大家看到總統候選人的民調及政黨的民意支持度中國國民黨都落居老三，大家都認為是郭台銘所促成，事實上就算沒有郭台銘，該黨也一樣爬不起來，因為昔日促使該黨屹立不搖的利益共同體已經崩解，更嚴重的是回不去，因為利益共同體是以前的獨裁政權所建立，今日的環境沒辦法建立利益共同體。
民進黨出身在野的民主政黨，不可能形成利益共同體，建黨初期，是一個沒有資源的小黨，只能期待民眾的支持，所以會告訴選民為理想而奮鬥，不為利益，事實上它違反人性。民進黨茁壯之後，大家還是一樣搶利益，但都是各自搶，嘴巴不談利益，更不會分享他人。第一代無黨團結聯盟是綠色的，曾經幫陳水扁通過一項覆議案，後來的無黨團結聯盟卻轉為藍色，與民進黨對立。筆者好奇詢問一位該黨立委，為何會由綠轉藍，對方回答，「國民黨有福同享，民進黨有利獨吞」。事實上民進黨不是有利獨吞，而是有利不能讓別人知道，當然不可能分享他人。大家不談利，有利也獨吞，整個政黨當然不可能形成利益共同體，只有在派系內能夠妥善分配利益，整個政黨形成派系聯盟，派系內可團結，但整個政黨卻鬆散，這種政黨可以共患難，卻不能同享樂。
由於多數台灣人不關心公共事務，造成執政黨推動改革會流失選票，而政策賄選會增加選要。以前民進黨不瞭解這個道理，在二0一六年推動改革，造成二0一八年的九合一選舉全面崩解。受過那一場教訓之後，施政路線更改，全面推動政策賄選。二0一九年的民進黨已逐漸恢復元氣，更遇到中國國民黨在大崩解後，不只沒有依循制度重整政黨，還掀起內鬥，在總統參選人初選時，還開了後門，非黨員竟然以榮譽黨員身分參加初選，更出現沒有登記初選的人也變成初選的候選人，引起黨內大內鬥，促使二0二0年的大選，民進黨大獲全勝。繼續走政策賄選路線的民進黨照理說二0二二年的九合一選舉還可以乘勝追擊，然而卻敗得一蹋糊塗，直到現在，雖然總統參選人賴清德的聲勢因個人因素居冠，政黨的民意支持度卻拉不上來。
去年的九合一選舉，在中國國民黨瀕臨解體的情況下，民進黨還是大敗，直到現在政黨的民意支持度還被新成立的民眾黨逼近，代表執政的民進黨背離主流民意。已經相當成熟，且戰戰競競的政黨竟然被主流民意唾棄，該深沉的反省。民進黨是被誤導，九0年代初期，民進黨沒甚麼政治版圖，屬運動團體，目標是宣揚政治信仰，因而需要有說客遊說選民，能影響幾個算幾個，不可能影響多數選民。到九0年代中期以後，民進黨逐漸茁壯，乃轉型為民主政黨，以執政為目標，需要多數選民的支持，由以前意圖影響選民轉型為跟著多數選民走，所以要了解民意，跟著主流民意走。可是有人還扮演以前說客的角色，不幫民進黨了解民意，反而幫民進黨解釋政策的正當性，只是主流民意並不認同，只有在同溫層內相互取暖。嚴重的是民進黨誤將說客及同溫層當作主流民意，勇往直前，當然被主流民意唾棄。最明顯的例子就是去年發生論文抄襲案時，就有一大群說客護航，執政黨就認定是主流民意支持，因而硬撐下去。最可笑的就是有一位年輕人說，硬撐下去恐怕會「一屍五命」，立即受到圍剿，選舉結果真的就是「一屍五命」。這是很悲哀的事，民進黨還是運動團體年代，需要說客來遊說民眾，大家裹足不前。現在是民主政黨，需要了解主流民意，反而有一大群人扮演「先知」，誤導民進黨的走向。
最妙的是民眾黨，不知是歪打正著或是有高人指點，是走對路了。在兩大黨崩解的情況下，第三勢力只能吸收一邊的民眾，民眾黨有兩條路可以走，第一條路是與民進黨對打，基於「敵人的敵人便是朋友」的觀點，容易吸收藍營的民眾，相對的，第二條路則與中國國民黨對打，容易吸收綠營的民眾，柯文哲選擇第一條路走，真的選對了路，一則藍營崩解得比較厲害，選第一條路可吸收較多的民眾，一則綠營的妥協性本來就比藍營差，內部容易出現衝突，有不少人反民進黨，就算不走第二條路，一樣可吸收不少綠營民眾，所以民眾黨的政治版圖已走向極大化。
（作者為中山大學退休教授、台灣安全促進會會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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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8（民誌月刊陳茂雄專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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