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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4-08-15 12:09:13| 人氣260| 回應0 | 上一篇 | 下一篇

在森林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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森林是一個意象,彷彿人的潛意識。在森林裡我們會遇見不可思議的美與不可思議的恐怖畫面,此時此刻,人唯一能做的,就是繼續通過它。

此時我在一艘急速前進的小船上。夏日的艷陽兜頭灑下,四周是一片白花花令人無法順利睜開眼睛的光的世界。

當然,我不是在一個玄妙的異度空間裡。我在3 D的地球上,如果從太空俯身下瞰,我們這票人就像在某片汪洋中的點點浪花中跳躍前進。機器推動的船隻在碧波上留下一道白色痕跡,那是我們走過的路,然後,浩瀚無疆的海水又迅速將它吞沒。

我們這艘船的終點是一個有著原始叢林的月島。

說那島上有原始叢林,其實也不甚正確。在出發前我早已閱讀過相關的資料,月島在上一次世界大戰中,成為敵方的進攻基地,在一次慘烈的轟炸中,島上的森林幾乎完全被焚毀。因此現在月島上著名的原始森林其實也只有幾十年的歷史。而且,重新栽植的樹種已非原先的樹種,今天的月島是經過人工規劃之後,已成為一座滿足都市人轉換心情與生活的遊樂區。

站在我左邊的是我爸爸。他穿著戴著太陽眼鏡,時而拿起望遠鏡,望望這邊,望望那邊,他的臉紅紅的,不知是因為太陽晒的還是因為情緒激動,他剛剛已經走遍了整艘船,在不同的方位舉起望遠鏡或是數位相機,搜尋可能有的異象或是可供拍攝留存的畫面。

此時的爸爸就像一個小孩子期待著校外旅行。當然,他的這種反應我是可以理解的,因為本次旅行就完全是依他的意願成行。

這是一件稀罕的事,平常一向疼愛我們,出去旅遊都完全聽我們小孩子意見的爸爸,這次突然有了強烈的主張,希望玩一次不一樣的旅行。

兩個月前的一個晚上,他拿了一張廣告DM回家,貼在我家餐廳牆壁的佈告欄上。廣告DM上大大的印著一句廣告詞:「重拾人類原始本能,小島密境生存大作戰」。
我看著這張印製得有點俗氣的廣告單,頭腦中冒出許多大型問號。

爸爸興致勃勃的向全家宣稱:「這是很特別的旅程,在原始小島的森林中進行生存過關遊戲,成功過關的人可以獲得旅行社提供的神秘禮物!」

我的腦海中立刻出現一個畫面:我和爸爸走在雲霧繚繞、佈滿深綠濃蔭的森林裡。濃霧的深處似乎有無法理解的東西朝我們慢慢靠近,我的心因此噗通噗通的狂跳了幾下。

爸爸想要去,但是媽媽仍舊不發一言,專心的夾起一粒一粒的飯,放入嘴裡。但是,她只是機器化的重複這個動作而已,她其實沒有在「吃」,這些食物好像只是通過她的嘴與胃腸,然後不知道消失到什麼地方去了。因此她一天天的消瘦下來,美好的身材曲線都凹陷了下去,就像一個還未發育的少女。

已經有三個月,媽媽都都是這樣的表現,只要從家務中抽離出來時,她常常發呆,好像不是跟我們生活在同一個空間裡。她不想說話,極少或極有必要時,才會遞一張紙條給我們。

不清楚媽媽的意願如何,於是我轉頭看向桌子的另一方,一張空著的座位。座位前依舊擺著一副碗筷,碗筷上印著可愛的史努比圖案。

這是弟弟的座位,但是他已經離開我們了。

說「離開」是有一點不精確的,因為,離開我們的只是他的肉體。當我再也無法在現實生活中看到頭大大的他,邁開兩隻像白蘿蔔似的小短腿在我身旁跟前跟後時,我開始在夢中遇見他。夢中的他也像現實生活中一樣,喜歡跟著我,用含糊不清的聲音叫著:「姊姊、姊姊。」

我也常常會在街上、公園裡看到與他背影或長相類似的小孩。每當那個時候,我會有一陣炫然欲泣的激動。當然,我知道他們不是弟弟,但是,這是弟弟的心意啊,他依舊透過某種形式在與我連結著,想讓我在人間再次看到他的身影。

如果此時此刻的弟弟可以表達意見,他會說甚麼呢?

他會睜著圓圓亮亮的大眼睛,纏著爸爸問:「那裡有恐龍嗎?」

我發現不只我,爸爸、媽媽都把眼光投向那個空著的座位。我們都想詢問弟弟的意思,雖然他已經不在人間。

這次的旅程就在那天晚上定了下來,雖然,媽媽當場沒有表示任何意見。隔天放學,我在書桌上看見媽媽的紙條,她寫:「別擔心我,媽媽想自己一個人過暑假。好好陪爸爸去,代替媽媽照顧他。」

因此就如那天晚上我腦海裡所閃現的畫面,這次的旅程只有我和爸爸參加。我們隨著旅行團踏上這艘白色的小船,同團的還有另外兩個家庭、五個年輕人,大家在船上都說說笑笑的,和旅行團的領隊阿瑟先生打成一片。

台長: 米多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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