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個人都同意，話望生的山太多了。
除了因伐木而禿露紅黃色泥土，似乎全都是綠色的汪洋，偶爾風吹，激起的也全是綠色的浪花。
對常年面對鋼鐵森林的人來說，綠可能是最美的顏色。但，對一輩子在話望生成長的孩子而言，比如小剛與趙方，綠卻是死沉的顏色。
自從考試沒過關，他們兩人就遊手好閒，整天無所事事，今天，他們躲到彈子房裡打打彈子、說說黃色笑話。十來歲的小伙子，對性懵懵懂懂，就是愛說愛扯。往往只因無聊，說著說著就打起架來。
後來，劉濤他們那一票人來了，雙方打了起來，結果村長的兒子受傷了。村長太太的寶貝獨生子受傷，變成一件大事。
小剛與趙方起初還不當做是一回事。後來，小剛的大哥從外面匆匆忙忙趕回來，叫小剛要避避風頭，因為村長太太告到警察局去了，警察準備拘捕所謂的不良分子。
小剛聽到消息，就往趙方家裡跑。當夜，兩個人躲在稻田。那個晚上，話望生的土地都給翻了過來，兩個家庭決定把孩子送去吉隆坡，等村長太太的火頭下了，才回來負荊請罪。
血氣方剛的趙方不服：“打架嘛，總會有人受傷。萬一受傷的是我們，又怎麼辦？”
小剛說服趙方：“就當去吉隆坡旅遊。況且，據說我姐在吉隆坡工作得還不錯，或許她能介紹好的工作機會。”
趙方想起小剛姐每次帶回家的大包小包，還有小剛無端端多起來的零用錢，覺得到吉隆坡或許不是很壞的選擇。
當夜，兩人坐列車南下。當火車的汽笛嗚嗚響起，趙方還興奮不已，他萬萬沒想到，這一去，他跟話望生斷了關係。
有關小剛姐的神話，趙方與小剛一到目的地就破滅了。原來她在一家夜總會上班，當所謂的服務員。
他們抵步時，小剛姐還未下班，她的同事靜靜剛好身體不舒服沒上班，親自下廚弄了快熟麵給他們吃。看他們狼吞虎嚥的吃像相，靜靜禁不住笑了出來。
小剛不當是一回事，反而趙方有點靦腆。這位小姐跟他在鄉下所認識的小姐不同，雖然都在夜總會上班，可大城市的小姐談吐與打扮都跟鄉下人不同，身上若有若無的香味，叫人不禁想入非非。
小剛姐回來時，小剛已經睡在沙發上了。只剩下趙方跟靜靜閒聊，兩個人倒是很投機。
小剛姐叫醒弟弟說：“這個地方不適合你們住。明天我找朋友，讓你們暫時居住。”回過頭來，對趙方道歉：“對不起，我這個弟弟比較不知輕重，連累了你。”
她話說非常客氣，可是趙方覺得自己好像給人刮了一個巴掌，他明白這就是寄人籬下的滋味。不過，他身上沒錢，又不認識人，唯一的選擇只有寄人籬下，因此開始學習委屈自己、妥協。
小剛在村長太太火氣下後，乖乖地被姐姐打發回家。趙方卻在靜靜的安排之下，認識了夜總會的幕後老闆，從此走上另一條路。
後來他們分手了，但在靜靜最落泊的時候，趙方不管家人與手下的反對，依然好好照顧靜靜。
那條路並不容易走，趙方為了所謂的成功，做了許多不能言傳述說的事。過程只有他自己最清楚。不過，趙方安慰自己說：“這就是成功的付出，也是代價。”
離開話望生後，趙方不再回去，越走越遠，先去了台灣，又到了美國西岸。家裡的人，趙方也一個一個地接了過來。話望生，已經變成趙方記憶中的名字。
偶爾，父母回國探親，回來時提起話望生正進步著。趙方聽了，“哦”一聲，不知是讚同，抑是說他聽到了，但總之是不打算回去了。
至於小剛，趙方聽說他跟村長太太娘家的一位小姐連姻，在當地有一定的影響力，大概也求仁得仁。
看上去，大家的發展都蠻不錯，回去與離開，只看挑哪條路。
趙方的選擇是遠走高飛；小剛選擇回歸家鄉。生命與命運的版圖，似乎早擬，又似乎因為各自的選擇而決定。
但，走到今天，一切都不重要了，應該發生的已經發生，早已不能挽回，也不可能改寫。
星洲日報／城人小說（2006/02/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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