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我媽說」的男人
大一入學，大寶是社團直屬學長，在青年學子還非常單純的年代，「原住民」還沒流行口語化。平常只見他胸肌隆起，扛起道具上貨車，一路在後車廂頂一天太陽上山頂後，T恤繃到快裂成百葉窗。情竇初開，難免稍稍幻想，便想得面紅耳赤。但百葉窗之後的事情，她可不甚了了。
有回下山順路找水喝，一進他家客廳，湯匙碗盤、水杯茶壺臉盆、椅墊鏡面全是國民黨時代留下的紀念品，端端正正寫著民國幾年幾月幾日什麼節日誌慶什麼單位完工什麼活動圓滿敬贈。
這古董當中的古董，莫過當中一張放大照片，長出四顆乳牙兒頑童坐在小藤椅上穿條大紅圍兜，兩手捏弄的不僅僅是抓週玩意，而是跨間那令在方桌上批哩啪啦搓著麻將的伯母阿姨屢屢暫不絕口的「好東西」。
「這…這位阿姨又沒用過，怎知好用了？」她在他耳邊低語開玩笑，他大怒。「長輩的事情怎能當笑話！忤逆長輩的罪虐可是跳到黃河也洗不清哪。」
直到大三才有機會讓他們落單，當下四周荒涼，啥便利商店也無，更別提什麼美味可口景觀咖啡。兩人口袋裡的前湊一湊，還可以混家店熬到天亮下山。那一夜，她方知「我媽說」這成名句只以和他上過床的女人能聽到。
十四歲送某阿姨回家，慘遭誘拐詐騙上床。後來也許阿姨食髓知味，動不動就完牌玩過半夜，東風吹過媽媽客氣敲他房間門，「大寶，你順便送某阿姨回去好唄？」
畢竟怎樣也不能叫自己的老公三更半夜送羊入虎口吧？阿姨們可都三十不算少，四十不嫌多熟女豔豔幾快落地。沒多時他就藉吃紅得了輛野郎一二五代步。
不久，「我媽說」的百葉窗牌實在沒趣，她準備考拖福去，小玉當了同校學妹。南部上來的小玉單純可愛，完美媳婦的長相身材，是家裡的遠房親戚，什麼媽媽同父異母阿姨過繼給人家當小養女兼同養媳，一個不小心叫人全家都死了又嫁給了個老竽仔，疼某疼女惜得鄉人皆稱傻。和小玉不熟，但看她傻呼呼兩頰紅噴噴就討喜，我稍大她兩歲，沒想到出國圓月亮還沒看幾回，便聽說大寶跟小玉的好消息。
放假回來約一家三口見，她望著奔過來的胖娃兒還包著尿布，濃眉大眼頗有乃父之風。小手多汁甜美像每天用口水漬潤的熊掌。
「阿姨帶你去吃好吃的好不好？」他扭炸條似得左扭又扭鑽出我的懷抱，
「不行，我媽說不可以吃陌生阿姨的東西。」
「那你要去哪裡玩，阿姨抱抱？」
「不行，媽媽說不可以給陌生的阿姨抱。」
「那，」我使出殺手鑑，指著五顏六色的玩具專櫃說：「阿姨買玩具給你完好不好？」
他正氣凜然的搖頭：「媽媽說，最恐怖的事情就是收了阿姨的玩具不能還喔～～～」
我抬頭望大寶，他現在不穿T恤了，野郎一二五想必只剩照片，至於那些牌桌上的阿姨呢…
我才沒有興趣知道！
李性蓁
2003/1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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