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行李收拾好了之後，水清身穿白衣外，又披上一件水藍色的薄紗，增添雍容華貴的韻味，夜若冰則仍是一身白衣，淡雅絕俗且美麗，不過東方羽卻是改扮成男裝，頭髮束起，衣服是夜若冰在她的要求之下替她縫製的藍袍，穿上後相當合身，別人一看，肯定會誤以為她是個俊美瀟灑的男子，因為她的聲音有些低沉。
東方羽的年紀漸長，發覺練功時穿起裙子頗不舒服，因此時常換下裙子，穿著男裝跑進跑出，夜若冰和水清看習慣了，也從不喝止，讓她更加喜歡穿男裝。
水清解開好幾道結界，一行人包括金麒麟便出了墨林子的洞穴，東方羽久未出洞，興奮地率先衝到前頭，仰望湛藍的天空，然後長吸了一口氣。
『汪汪！咱們終於出來了！』東方羽整個人雀躍不已，在半空中翻了幾個筋斗，輕巧落地，絲毫不費力。
『嗚啊！』金麒麟也興奮地奔跑過去。
水清見狀，搖頭笑道，『若兒，咱們真是悶壞了這隻小猴兒。』
夜若冰但笑不語，隨後悄悄暗自歎息，雖然自己也久未出洞，應該也要像東方羽一樣感到歡愉，可她如今只想到五年之約已近，不知以後能否再見到東方羽。
『小羽兒！』水清輕聲喊道。
東方羽聞聲轉頭，朗聲嚷道，『師父，妳們走得可真慢啊！』
『什麼慢？是妳不顧危險，在外頭大聲嚷嚷，不怕被長毛狼他們發現麼？』水清挑眉問道。
『嘿嘿，自從師父傳授我功夫之後，就算是妖魔頭子率領他們幾千個爪牙來擒拿我，徒兒也可輕易應付他們！』東方羽咧嘴很得意地笑道。
『是麼？』水清微微一笑，然後將袖子一揮，一道白光立刻迅速射向東方羽的身上。
東方羽略微側身，躲過那道白光，有些不滿地嘟嚷，『師父，妳怎麼又偷襲我了？』
『別囉嗦了，咱們快離開這兒。』
水清手指輕輕一彈，一團白煙將東方羽及金麒麟完全籠罩起來，也將站在一旁的夜若冰籠罩在白煙之中，不過她們仍然可以看清前面的道路。
『師父，這白煙是做什麼用的？』東方羽不解問道。
『隱身。』水清簡單回道，接著手掌一翻，變出一顆黑色藥丸，轉頭對夜若冰說道，『若兒，妳身上的妖氣不算重，仍然會被人間的高人識出而用法術對付妳，快服下這藥丸，它可助妳掩蓋身上的妖氣。』
『謝謝師父。』夜若冰接過師父手中的藥丸，然後一口吞下。
『師父，那我呢？』東方羽見她服下藥丸，也想見識藥丸的奇特，便朝著水清伸出手問道。
『妳不用，不過到了人間，汪汪必須隱身。』水清舉手拍開她的手，逕自向前走去。
『師父，為何我總覺得妳很偏心？』東方羽追上去，用埋怨的語氣說道。
『是麼？』水清斜睨她一眼。
『沒有偏心！沒有偏心！是徒兒多心了！』東方羽趕緊搖一搖雙手，然後垂頭喪氣，因為每當水清說“是麼”這兩個字，總會突然襲擊自己，而且屢試不爽，剛開始吃了不少虧，但只要順著她的心意做事，她立刻會待自己很好，東方羽心中深深明白她是疼愛自己的，故此即使被偷襲，也不覺得氣憤，反而更加喜歡親近她。
夜若冰這時笑道，『小雨用不著隱藏身上的仙氣，凡人若知妳是仙界的仙子，皆會歡迎妳的到來，不會用法術來對付妳。』
『這個我知道。』東方羽先是笑著頷頭，接著一板正經地說道，『他們若發現師姐的原形而欺負師姐，我定會挺身而出保護師姐，不讓任何人碰師姐一根寒毛。』
水清嗤之以鼻，『小羽兒，為何我總覺得妳很偏心？』
『有麼？』東方羽轉頭問道。
夜若冰拉起東方羽的手，有些尷尬地說道，『師父，咱們快走罷！』
『好。』水清似笑非笑地邁步向前走去，腳步越走越快，隨後夜若冰她們也迅速跟了上去。
有水清的呵護，一行人很快順利來到人間，水清讓東方羽使用她曾教過的法術，將金麒麟的身子及氣味都隱藏住，只是東方羽從未實際用在他人身上，因此全神貫注地施法，多花了一些時間，才成功地隱藏金麒麟的身子及氣味。
『咱們與人間的凡人不同，見到汪汪不會驚懼，如此一來，可以省很多麻煩。』水清說道。
『師父，妳怎不稱讚徒兒的法力高強？』東方羽歪著頭邀功，金麒麟隱身之後，她們仍然看得見，但路上行人卻完全看不見牠的身形，只發現水清她們三人閒佇路邊，頻頻回頭驚歎。
『你們瞧那裡，仙子下凡呢！』
『那男的長得多俊俏啊！』
『多美的白衣仙子！若能娶來當老婆，那可是前輩子修來的福氣！小趙，你比較喜歡那一個？』
『兩個都不錯，可我比較喜歡年輕的那一個，你看她的膚色多白多細嫩啊！摸起來一定像是剛出生的娃兒一樣柔軟！』
東方羽聽見他們竊竊私語，急忙拉著夜若冰的手往街道的角落跑過去，甚至還用自己的身子將她擋住，不讓其他人看見美麗的夜若冰。
『小羽兒，妳在幹啥啊？』水清嗤笑一聲。
『師父啊，外頭太陽炎熱，徒兒怕師姐給曬傷了。』東方羽訕訕笑道，其實她也不知道為何會有如此突然的舉動。
夜若冰拂了拂額頭，笑道，『是啊，師父，這人間的太陽可真炎熱，我都流汗了呢。』
水清微微一笑，『妳有流汗麼？』接著收起笑容，『咱們四處逛逛，不要太招搖了，免得惹麻煩。』
『是，師父！』東方羽和夜若冰異口同聲。
人間景色與妖界和仙界有些相似，青山綠水一望無際，城與城之間相隔幾百里，往來只能靠著驢馬或雙腳，速度極慢，頗為不便。晝夜甚短，因此凡人的壽命也比較短，最久只活到百歲。人間朝政，向來是成者為王，敗者為寇，以至於改朝換代好幾回，如今已是宋朝，太平時期，百姓和樂。
水清帶著她們到江南一帶，正值盛夏，沿途花木茂盛，江水蜿蜒穿入城鎮及田園，江邊屋舍旁船隻來來往往，好不熱鬧。東方羽未見過如此繁華之地，見到新奇事物，立刻興奮地湊過去瞧個仔細，但不忘拉著夜若冰陪她遊逛。
『師姐，妳看這玉簪子好精緻，很適合妳呢！』
小販一見到她們親暱地互握著彼此的手，以為是一對才剛新婚的同門師姐弟，連忙上前招呼，『這位公子說得對極，精緻的玉簪子只能配上嬌美高貴的夫人！』然後又慷慨地說道，『今日有幸見到如此相配恩愛的夫妻，我呢，就便宜賣給你們小兩口，本來這玉簪子要十兩銀子，我只要你們三兩銀子就行了！』
『三兩銀子？』東方羽摸了摸衣襟，轉頭問身邊的美人兒，『師姐，妳身上有銀子麼？』
東方羽一轉頭，乍見紅著臉頰的夜若冰，訝異地問道，『師姐，妳的臉怎麼紅成這樣？是被太陽給曬的麼？』
『不是‧‧‧』夜若冰穩住心中的激動，輕咳一聲，『咳，我這兒有十兩銀子，剩下的就讓妳留著零花。』
『謝謝師姐！』東方羽買了玉簪子，直接替她戴上，『師姐，這玉簪子戴在妳頭上果真好看！』
夜若冰淡然一笑，惹來周圍行人的觀望，男的羨慕東方羽好福氣，娶了個美嬌娘，女的則嫉妒夜若冰尋得這麼一個俊俏又體貼的如意郎君。
『妳們兩個收歛一點，不要太引人注目。』水清站在她們身後搖頭說道，但殊不知她自己也是個容易引人注目的人物。
『師父，妳也要玉簪子麼？徒兒也給妳買一隻如何？』東方羽想討好師父歡心，殷勤問道。
水清拍了拍金麒麟的背上，笑道，『妳先給汪汪買一隻，然後再給師父買一隻。』
『呵呵，師父，妳真愛說笑，汪汪又沒有長髮‧‧‧天色快暗了，咱們接下來去那兒啊？』將近五年的相處，東方羽已摸清師父的性子，知道她總是喜歡拐個彎子調侃自己，因此不再提起玉簪子了。
『咱們找間客棧住一個晚上，明兒個再做決定。』
『嗯！甚好！甚好！』人間客棧東方羽沒去過，即使不覺睏倦，也是高興地頷頭。
到了客棧，水清要了兩間房，她一間，東方羽和夜若冰一間，金麒麟則待在水清的房間。
『妳們歇息去，師父有事出去，明早一同到客棧大堂用早膳。』水清說罷，便離開客棧了。
『這麼晚了，師父究竟去那兒？』回到房間，東方羽好奇問道。
『不知道。』
『會不會去找舊情人？』
『呵，這要當面問師父了。』夜若冰失笑。
『嗯‧‧‧』東方羽一手托著下巴，拉起椅子坐了下來，『也許師父是去會見仇人。』
『不要胡思亂想了，妳去幫我找小二要些熱水洗浴，好麼？』夜若冰輕輕敲了一下東方羽的腦袋，她素來喜歡乾淨，必須天天洗浴。
『是！師姐！哦，不，應該是娘子！』東方羽頑皮地眨一眨眼睛，狡黠地笑道，『剛才在街上，那個賣玉簪子的小販還以為咱們是夫妻，真是有趣極了！』
夜若冰別過頭，輕聲斥道，『都是妳老是打扮成男子，還敢說有趣！』
東方羽見她突然生氣了，趕緊溜了出去，『哎呀，我去找小二燒熱水給師姐洗浴了！』
她一溜走，夜若冰這時才羞澀地回頭看房門，接著喃喃自語，『人間是否需要修幾百年，才能結為夫妻？』
江邊一座新起的閣樓，傳出幽幽的絲竹聲，窗臺上佇立著一個儒雅書生，雙眼望著遠處的江水憂傷地吟道。
『今生相見西樓，惹新愁。高閣銜杯送暮，醉深眸。喚鸞鳳，入香夢，盼身留，江水載情投海，意難忘！』
他身後坐著一個極美的女子，白衣藍紗，此人正是水清，她也吟道。
『不覺匆匆不覺傷，春城相聚道尋常。霓曲絕響，終須散，何苦欷歔怨夜江？隨古調，坐珠窗，西山雲暮照庭廊，墨林倦鳥離還返，愁酒頻斟又斷腸。』
『水清‧‧‧』那書生轉身凝視著她，深情款款。
『楚安，一切都已過去了。』水清淡然說道。
『我‧‧‧』楚安緊蹙眉頭，『投胎轉世好幾回了，再過這一世我就可以返回妖界重新修練，屆時咱們將永不分離！』
水清沉默不語，仰首飲盡杯中的酒，輕笑一聲，『當年你救我一命，自己卻魂飛魄散，待我的傷痊癒，盡力助你投胎人間修復靈體，也偷偷施法術，讓你記起前世所發生的事情，如今你已有能力返回妖界，不再需要我了，恩情已報，該是離開妖界的時候，因此更不可能與你永不分離，你又何苦一廂情願呢？』
楚安快步走到她膝前跪下，握緊她的手，用乞求的眼神望著她說道，『水清‧‧‧請妳不要如此無情，我的心意妳都明白。其實為了妳而魂飛魄散，我甘之如飴，妳無需報恩，我只求一件事，那就是與妳朝暮相隨！』
『朝暮相隨？』水清站起身，順勢鬆開他的手，『楚安，可惜我已有要守護的人了。』
『誰？』楚安驚愕地睜大眼睛，『是東方燁麼？妳見到他了？』
『不是東方燁，我已無顏見他了。』水清黯然說道。
『那麼他是妳新認識的人麼？』
水清頓時笑逐顏開，『沒錯，她正是我新認識的人，不過我已認識她五年了，她還稱呼我師父呢！』
『什麼？他是妳的徒兒？比妳年輕是不是？待妳好麼？』楚安失望地問道。
『楚安，這些都不干你的事了。』水清略彎腰斟酒，『咱們久久才相聚，再乾一杯，談些妖界近來發生的事，你回去後好適應。長牙狼已死，如今的大王是其弟長毛狼，多數妖魔被仙軍逼退到十三迷林子去了。』
『嗯，這長毛狼應該也是個混蛋傢伙。』
『是個混蛋傢伙，但不夠聰明，不懂用人之道，因此人間暫時平靜。』
『水清，可否再為我奏一曲？』
『可以。』
清詞幾曲聽，斷霞幾縷橫。
一杯酒，一杯情。
樓外，杜宇啼遍江城。
客棧裡，小二笑著送來一大桶熱水到房間，走之前還多瞄了夜若冰幾眼，東方羽氣憤地在他背後怒罵了幾句色胚子，便走到隔壁房找金麒麟玩，讓夜若冰獨自在房間洗浴。
過了半個時辰，東方羽心想，夜若冰可能已經洗浴完畢，於是打算進去用剩餘的熱水隨便沖洗身子，旅遊中雖沒有流汗，可睡前洗個熱水澡，會睡得更加舒服，但誰知一開門，卻看到不該看的景象。
東方羽慌忙地進房間，反手鎖上房門，然後與夜若冰互相對看。
『師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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