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ear M：
天氣愈來愈冷了，低溫在這個寂寞冰冷的城市不斷下探，路上的行人紛紛穿起厚重的冬裝。走在這個低溫的城市，寒冷的風迎面而來，刮刺著我冰涼的肌膚，我覺得自己彷彿變成了一條失溫的魚，在這個城市孤獨地泅游著。
這個城市充滿了許多符號，人和人之間也充滿了各種符號，我們時常透過符號去解讀一個人，因為大部份的時候我們看不見一個人的心。能看見一個人柔軟的深處畢竟是不太容易的，除非那時我們都還年輕。
是啊，當我們都還年輕的時候，我們是多麼柔軟地交換著彼此的呼吸與感知。今天和某個網友約在台北車站捷運站的八號出口交貨，這種感覺既新奇而又熟悉。人與人之間的關係是多麼微妙而不可思議，我又想起我們認識的經過。只差一點點，我們就即將／可能／已經是陌生人。我在拍賣網站上賣出了我的第一項交易物品，和網友相約取貨彷彿讓我重回到十年前和筆友們見面的溫暖時光。
從未見過面的兩個人，僅僅憑著字裡行間的氣味及凌亂潦草的筆跡，便莫名其妙地開始傾慕，相知，而後揣想現實生活中的實體模樣。那種本質上的極度相似穿越時空，經過文化的蛻變，現在成了更為擬真的網際網路上交錯的靈魂。可惜我們不是電腦的子民，無法用雅虎奇摩的造型精靈打造出一個理想情人；所以我們可能歷經失望或沮喪，一切難能盡如人意；但是在交換的隻字片語中我們依舊能相濡以沫，這便是靈魂的力量。你是什麼模樣，我是什麼模樣，其實一點也不重要了。在虛擬的世界裡我們不過都是彼此的投影。愛情最是自私，誰不是愛著自己，在對方身上企圖尋求一點點所謂愛情的力量來麻醉／慰藉自己。
在等待網友的時間裡，我嚐到一種極為有趣的新奇經驗。我們不知道彼此的年齡，身高，體重，長相，品牌，符號……這種過程簡直比「尋找周杰倫」還要荒謬。我望著從電扶梯緩緩浮游而上的魚隻們，開始一段段繽紛的狂想歷程。
各式各樣的人在我面前出現，每個人都踩著急促的步伐。由於此處鄰近南陽街，因此來人多半是來上課補習的學生們。女孩們多半染了金色或棕色的頭髮，戴著誇張的大耳環或是毛帽。我不禁想起另一個世界的你，你那裡該當是打扮得光鮮亮麗，充滿時尚感的熟男熟女們；或是突顯個人風格的藝術家們。
許多人約在這裡見面。男男女女們。我看到好多個女孩們單獨站在一隅，眼光茫然地投注在某個不知名的焦點。接著會有另一個從電扶梯上興奮躍出的人影拍上她們的肩膀，而後你便明白這兩個人是約來見面的好朋友。
有兩個女孩一直坐在一旁的矮牆上，兩人一邊吃著可麗餅一邊聊天；她們聊了很久很久；我懷疑她們究竟買了多少零嘴來消磨時間，但忽然覺得年輕時能和朋友們這樣漫無目的地閑晃瞎聊，其實是幸福的。
路過漢口街時，可口可樂的週邊產品正在舉辦出清特賣。見到美國文化這樣堂而皇之的洗禮／入侵／進入我們的世界，我的思緒忽然間又回到和你對話的某個夜裡。我們在反美的同時仍舊心安理得地繼續熱衷地參與並積極地消費，算不算是美帝結構下的共犯之一。或者是不要去思考這些問題。只是，當我們拒絕思考這些的同時，我想那應該正是我們漸漸老去的開始；人就是這樣老化／腐朽的。我們的鱗片正在剝落。
但我還是買到兩個可愛的餐盤，原本用數位相機拍好要貼進信裡，刪除相機檔案完畢後電腦忽然當機，於是相片也憑空消失了。原本想再補拍，但想想又無妨，我們之間匆匆流逝的又何止是這些。在流動的時間及空間裡，常常想到很多話要告訴你；好多好多靈光一現的畫面乍然而過。常常回到家中，打開電腦，要說什麼便也都忘了。
也許，最後，我們不過都是魚，在這個巨大的城市之流裡泅游浸淫。游到這裡，游到那裡，我相信我們最後仍然會在某個地方相見。
聖誕節要到了，祝你聖誕節快樂先。
your lovely carrie 2003/12/20 修改12/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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