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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3-05-22 21:44:56| 人氣2,230| 回應10 | 上一篇 | 下一篇

看似瘋狂卻篤定的辭識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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距離大學畢業至今已三年許，回想起剛成為社會新鮮人時那股「生命誠可貴，金錢價更高，若為夢想故兩者皆可拋」的謬論，不禁莞爾一笑。初生之犢不畏虎的傻勁總讓人伴隨黑夜凝視日漸結痂的傷口，突顯自己堅守的理想猶如海岸線般遭受侵蝕而越漸模糊，直到完全消失。還記得，年初參與咖啡小熊紙貨店新年明信片計劃，翻箱倒櫃找尋泛黃的各式酷卡，用玉兔牌藍色原子筆在上頭寫著：願下個年度能好好吃飯、睡覺，簡單的隻字片語共重覆了六十九次，替代心底靜默的吶喊，猶似蝴蝶效應以加速度持續拓展，終於引爆，一封看似瘋狂卻篤定的口頭辭職信像無色無味的氣體，充斥所有空間，包括心靈。

三月十三日午夜十二點整，暫且擱置繁覆的生產線工作，腦海裡不斷演練啟齒後可能遇見的突發狀況，躡手躡腳，試圖爭取時間安撫忐忑的思緒，勉強露出微笑掩飾內心的惶恐，緩緩吐出道地的閩南話：「我，毋愛做啊！」組長瞪著圓滾滾的眼睛，差點反應不過來，隔著透明卻直冒霧氣的塑膠手套，牢牢抓住緊密躲藏在無塵服裡依然顫抖的軀體，直呼：「為什麼？」耗費幾分鐘，一五一十交代離職原因及未來規劃，盡可能忽略彼此在言語中透露的任何情緒，便淡然步出晶圓與機械堆疊的叢林，如釋重負，褪去帶有保護色彩的外衣，開始傾聽繚繞已久的心聲。

憑心而論，這並非首次遞出辭職信。求職的艱辛捎來密佈的烏雲，在生命旅途中驟然下起傾盆大雨，毫不留情地將失業或在職中掙扎的人們淋成落湯雞。我，也不例外。一千三百多個日子裡，從專標政府部門案件的個人工作室企劃、傳統碾米廠大小事件全包的會計到台南科學園區半導體龍頭的技術員，嚴格算起應是第三次，雖然辭職的原因大同小異，但就屬錢多、事雜、離家近且傷身的科技產業任期最久，與相關所學幾乎完全沾不到邊。兩年八個月，有人獲得犀利的碩士學位，有人換取完整的工作年資，面對再三更新覆歷的我只能故作倔強以「認識自己」為藉口，趁勢向世界辯駁。

從小到大，教育體制僅灌輸「攻讀法商醫科出路較好」，完全不過問興趣及適宜與否；僅闡述「付出必有收穫」，莫名袪除各種變因所產生的風險；僅教導「業精於勤，慌於嬉」，無法懂得寬恕正被轟炸而慢慢式微的自己，以致於深陷符合社會企盼還是本於初衷的泥淖。縱使保持清醒，不受填鴨式刻板印象左右，選讀理想志願，仍來不及準備迎接暗潮洶湧的前程，聰明的腦袋瓜子霎那間像碎裂的鐘錶停擺在衝擊片刻，等候維修，當下才領悟現實與理想的差距，仿若面對牆垣連續打著排球，十下綽綽有餘，二十下足以應付，三十下稍些勉強，四十下角度開始偏頗，五十下顯得筋疲力盡，突然激增到一百下簡直讓人吃不消。

僵硬的身體橫臥在休息室內，雙眼直盯著天花板發呆，儘管夜燈如何昏暗仍抑止不住腦海翻滾的浪潮，瞌睡蟲被突如其來的定時鬧鐘驅逐出境，走道旁接續離開的背影催促目光移轉到手錶指針，仔細瞧瞧已是凌晨一點。返回工作崗位，同事們紛紛露出狐疑的表情，有些假裝若無其事，有些僅相視而笑，有些忍不住直接證實並追問未來工作內容與待遇，魚雁往返的情景猶如壞掉的錄影機不停重覆播放。直到清晨七點二十分準時下班，迎風騎乘摩托車回到家中，坐在熟悉的客廳啃食香蒜麵包才意識過來，自己正在挑戰極限，觸碰不曾坦然面對的傷疤，不小心抓破冒出幾滴血液，還傻傻地在上頭撒鹽。

「擁有如此豐富的寫作經驗，為何不從事相關工作？」此句應是自台中搬遷回故鄉後於面試場合最常被提及的問題，令人瞬間喪失語言表達能力，支支吾吾的不知所云。其實，我認真找過的。依循所學專業將覆歷寄送台南各大出版社、旅行社，結果不是石沉大海就是等候通知，初嚐坐困愁城的嗞味，整個人悶得發慌，甚至懷疑自己對於寫作的堅持，於是決定暫且放下沉重的筆桿重新學習「生存」。面臨的剎那橫擺著臭臉，做什麼都不快樂，總覺得眼前一片黑暗，直到閱讀嚴長壽任職美國通運基層時仍穿西裝、打領帶認真工作的故事才明白職業沒有貴賤，開始試著抽離個人喜好，全心全意做好一件事情。

三月二十九日早上九點，準時抵達TPS辦理離職手續，常日助理面無表情且熟稔地確認假勤，轉身囑咐需先將置物櫃裡的筆記與雜物收拾乾淨並歸還鑰匙，待一切就緒返回辦公室即有名男子訝異的吶喊：「妳，還真的來？」順勢拿起桌上的原子筆與離職審核單，領我到窗邊坐下，彼此對看三秒終於打破沉默：「台北的房子找好了？工作待遇呢？」我露出淺淺的微笑：「已簽妥租屋契約，工作待遇雖不比這裡優渥，卻也足以支付生活開銷，存些小錢。」感到不可思議的他接續追問：「難得工作績效如此優秀，這麼放棄十分可惜，要不要再考慮一下？」我搖了搖頭，露出堅定的眼神：「找到興趣與專長結合的工作是種機緣，一旦錯過，也許就不再那麼幸運了！」

長達半個月的離職抗戰，歷經組長、課長、副理層層關卡，終於如願拿到完整的離職審核單，前往控制室繳交識別證的途中，腦海逐一浮現同事們共同打拼、出遊、聚餐的畫面，不禁熱淚盈眶，強忍著情緒告訴自己：有捨才有得，不能過於貪心，只拿最想要的就好。於是，在離別的那刻，決定馳騁而過永遠不回頭。抵達溫暖的家，與張媽一塊兒坐在餐桌前品嚐簡單的家常菜，突然有感而發：「媽，我去台北妳會不會擔心？」張媽淡然以對：「自己想清楚最重要，要寫就要寫到最好！」聽見這話頓時一陣鼻酸，企盼已久的認同感硬生生進駐心底，終於明白這些年跌跌撞撞的日子已涵養面對「社會」的能力，回首來時路，反倒覺得年輕氣盛容易把苦痛放大，只看見自己而忽略好多好多珍貴的東西。

我要檢舉
#散文
台長： 張若茵(Jo-Y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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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要回應
(悄悄話)
2013-05-22 22:59:55
(悄悄話)
2013-05-22 23:09:42
(悄悄話)
2013-05-22 23:18:20
vsouth44
祝你找到你要的方向
2013-05-23 04:07:18
版主回應
找到大方向，小方向調整中，謝謝！
2013-05-23 07:32:29
蒼子
年輕氣盛容易把痛苦放大或許有著幾分道理

但也可能是年輕時痛過

後來對痛的忍受度就增加了
2013-05-23 14:46:06
版主回應
沒錯，所以年輕時多吃點苦是好的，
再苦再累都熬過，那也不算什麼了！
2013-05-23 21:05:18
小妮子
祝福若茵了! 上帝會保守! : )
2013-05-23 15:21:19
版主回應
上帝會保守？還是保祐？
2013-05-23 21:06:54
子逸
真的，半導體的世界真的有時很累人~
縱使我目前是off line的人員。
有些報告一雜起來就煩人
2013-05-23 21:49:55
版主回應
子逸，每個工作都有值得學習的地方，
半導體產業雖然累人，但卻訓練我的邏輯與專注力，呵！
2013-05-23 21:52:37
我是99歲的人瑞
我曾與嚴先生通信幾年。我也是有一段很長的時間在蘊釀一股想征服世界的雄心夢想，也雖然現實浪潮澆了我的夢想，可能是太好高騖遠吧，能力不到。但我心志從沒放鬆，仍然一點一滴的在準備。曾經一位老闆跟我說過，未來會由你們年輕人接手。這句話讓我知道，未來其實一點都不遠，如果你準備好的話，反而是期待未來的。所以，活在當下一直是我在學習的、認真的、誠實的過著。也雖然工作一直未如意，但有試著想，凡是一切事件都有它存在的含意，所以我並沒有逃開，而是試著接受它(工作)。也因如此，我才持續背離興趣，而把文學興趣放在生活，調侃性情時使用。
2013-05-26 20:05:02
版主回應
生活沒有對錯，找到適合自己的生活樣貌即可，
就算沾點銅臭味也無傷大雅，畢竟那是生存的底線。

現實與理想的差距，往往只在一念之差，
在我看來，現實是基本盤，倘若沒有守住那又談什麼理想呢？
而理想隨時可以動工，長時間的規劃、堅持，
慢慢變成習慣，變成生活不可或缺的部份，那不也平常？

活在當下，做自己想做且能做的就好，人生貴於隨緣自在！
2013-05-26 20:13:14
小妮子
意思是一樣的! 基督徒習慣說保守! 感覺更虔誠!
2013-05-27 23:22:00
版主回應
什麼是一樣的？
2013-05-29 20:59:49
小妮子
已經說啦! 意思是一樣的! 保守=保佑!
2013-05-29 21:42:34
版主回應
原來如此，感謝天公伯仔！
2013-05-29 21:45: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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