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今天天氣很好。
雲從天幕上飄過的時候,一跳一跳地向我問好。
昨天晚上少主又坐在我旁邊看星星看得睡著了,今天早上醒來的時候用手揉著脖子――大概是扭到了。
「少主好!」和平常一樣,我精神百倍地和少主打招呼。
「好。」雖然皺著眉,少主還是微笑著摸了摸我的樹枝。
我很想他再多待一下,他卻轉身走到寒江邊彎下腰掬水洗臉。
我頗有些嫉妒地扁了扁嘴。
――江水一動也不動。
少主洗完臉,起身入內。
這時候,風中傳來細微的嘲笑聲――寒江對著我得意地做了個鬼臉。
這條死江!只會在少主面前裝賢淑!真想讓少主知道它的真面目!
屋內傳來水聲――少主在沐浴。
我是知道少主有潔癖啦,不過象這樣每天洗三次會不會太過分了一點?而且我們這裏本來就很乾淨,幾天不動也沒什麽灰。最重要的是,一旦那個管家的男人婆不在,少主自己是絕對不會燒水的。
如果寒江能自己燒開就好了,我不無遺憾地想。
別異想天開了!
寒江很有點忿忿,好像我侮辱了它似的:如果可以要冷就冷要熱就熱那還是寒江嗎?我乾脆改名叫陰陽江得了!
哈哈……
我笑得花瓣不住地落:陰陽江?這名字真好聽!
寒江很氣憤,卻做出一副「大人不記小人過」的表情,只不屑地哼了一聲。
我覺得它似乎有點心不在焉。
一直到中午,少主都沒有出來。
我很無聊。
寒江也很無聊。
我想我和寒江都沒有把少主發呆發一天的功夫學到家。
這真是身爲七步階一員的恥辱――我含恨地想。
我覺得寒江也有同樣的想法――因爲它似乎也很沮喪。
幸好天快黑的時候,少主總算出來了。
――他每天晚上都要看星星。
我很高興少主有這樣的習慣。
不過當他一邊看星星一邊將手伸過來摘梅子的時候,我就有點想哭。
――少主啊,就算男人婆不在家,就算你幾天不吃東西也死不了,但是……每天吃梅子度日,對身體不好啊……
可是少主聽不到我的聲音,所以他還是吃了很多梅子,一直到深夜。
我陪著少主一起看星星,看著看著,星星好像越來越多,越來越多……
迷迷糊糊地,好象聽到少主自言自語地說「明天」。
明天?
是不是明天就要煮飯不吃梅子了呢,少主?
我懷著這樣美好的願望,很快進入了夢鄉。
(二)
大概是昨天晚上的夢做得太好,今天早上我醒得有點晚了。
睜開眼睛的時候,少主已經沐浴完畢,正在煮茶。
[懶梅!]寒江很不屑地對我翻白眼――當然是在少主轉過身去的時候。
我拒絕在不占理的情況下爭吵――這是身爲少主的梅花的基本條件之一。
嗯?石桌上的茶杯有兩隻。
「少主說今天有客人要來。」寒江一副理所當然地樣子對我說。
啊?我怎麽不知道?
少主昨天晚上說的。寒江有些得意:誰叫你昨天晚上睡那麽早。
啊,原來「明天」說的是「明天有客人」!
我非常自責――因爲那條死江居然比我早一步知道消息!
不過,客人……
「難道是那個紅毛?」
「不會吧?」寒江的反應比我還激烈,「現在才八月,離九月還早,紅毛不會這麽早來吧?」
「誰知道呢。」我好象回憶起了不好的東西,「他每次來都要賴上一到兩個月,要趕很多次才趕得走。」
「他用我的水洗臉,還要少主給他煮茶。」寒江的口氣很象怨婦。
「他喜歡亂摸我的臉,還和少主搶梅子吃。」
「他還嫌我的水太冷,每次都要死纏著少主給他燒。」
「他說梅子太酸,硬要我今年變甜一點。」
「這算什麽,他上次還說我的梅花香氣太淡,硬拿一堆蘭花給泡在水裏,說是要沾點蘭花香氣……」寒江眩然欲泣。
「就是啊就是啊,還有那一次……」不好的回憶一件件被勾起,我和寒江還在痛說家史,梅林之外,傳來了細微的腳步之聲。
(三)
叫莫召奴的是個美人。
不,是個大美人。寒江糾正我。
是是是,是個大美人。我懶得和它計較:不過,還是少主最好。
嗯,他的衣服很奇怪,寒江說,好像雨衣。
可能是料子不同。我說,我覺得他額前的兩根好像觸鬚,蟑螂的。
最近蟑螂頭很吃香,寒江說,江湖上有個大帥哥叫瀟瀟的好像就是這種髮型,聽說迷倒了一大票女生。
真奇怪,蟑螂頭有什麽好看的?我在心裏嘀咕:我還是覺得我家少主這種柔柔順順的自然披比較好看。
他身上的味道還可以,比紅毛的好。寒江一副很老到的口氣,應該是菊花吧?
菊花嗎?我對花沒什麽研究,雖然我也覺得菊花可能很好看,不過少主喜歡梅花,我就決定這世上只有梅花最好,當然,我討厭那個紅毛,所以連帶地討厭蘭花。
他有點像女人。寒江的眼光居然很挑剔:漂亮得過了頭。
難得我們的意見一致。我點頭。
而且,我覺得他好像有點笨。末了我加上一句。
喔?寒江似乎有點驚訝:你連這個也看得出來啊?
這個當然。
我懶得理它,身爲少主的江居然還不懂這個道理,真想讓少主把它開除掉。
更何況,有兩個美人在身邊品茗聊天,如果還要去和一條沒大腦的江說話,那真是腦子秀逗了。
那天過得很愉快,因爲我一門心思用在欣賞少主喝茶的姿勢上去了,等到日落西山,那個叫莫召奴的美人起身告辭,我才注意到原來一天已經過去了。
少主沒有留客。
藍衣美人的臉上似乎有點遺憾,看起來很想再多留一會兒。
我想少主不留他的原因應該沒有做飯,他肯定不好意思叫客人和他一起吃梅子當晚飯。
雖然我是很高興少主喜歡吃梅子啦……
爲了少主的健康,我決定今天晚上要向星星許願,祈禱少主明天開始做飯。
藍衣美人臨走時問到少主的名號。
少主想了一想,居然望著寒江笑笑,說:「三尺寒江東陵指,七步塵煙擁天池。」
嗚嗚嗚………
少主,你爲什麽不念落梅那首詩呢?
怨念……
晚上看星星的時候,我誠心誠意地向流星許願,祈禱少主趕快忘了那句詩號--他只要記得「少時落梅殤」就好了。
然後,當我心滿意足地進入夢鄉時,我覺得我好像忘了什麽。
(四)
昨天晚上忘了煮飯的事,所以理所當然地今天少主還是沒有做飯。
不過更重要的是他連梅子也不吃。
我很擔心,雖然我不喜歡少主只吃梅子過日子,但他如果連梅子也不吃那就證明少主的心情一定非常非常的不好。
寒江也很鬱悶,因爲少主不但不吃梅子,連茶也不煮了,就著那冰寒的江心水一杯接一杯地飲。
我想變成熱江……寒江好象要哭了:就算是陰陽江也好……
我應該趁此機會取笑它,但我實在沒那個心情,只能拼命搖動樹枝表達我的不滿。
可是沒有用,少主不是梅花,聽不懂梅花的話。
少主似乎很煩惱,一次又一次地占卦。
大概是凶卦。
是不是和藍衣美人有關呢?
我看著少主盯著卦象半天,然後聽到他低低地說:「莫召奴……」
難道少主是對人家一見鍾情了嗎?
我很不良地這麽想,但是看少主的表情似乎不象。
今天有點冷,雖然我們這裏本來就冷,但是今天………
九月快到了。
月上中天,光芒冷得逼人――死月亮,顯什麽顯!
沒有外人的時候,少主都不披披風。
我突然很想念那個紅毛。
雖然他很討厭,但每次少主穿著單衣在外面發呆看星星的時候,他總有辦法把披風披到少主身上去。
死紅毛,你爲什麽還不來呢?我含著淚想。
--結果許願的時候再次忘了少主煮飯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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