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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4-06-01 02:41:39| 人氣3,396| 回應2 | 上一篇 | 下一篇

魚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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圖片取自www.tacp.gov.tw/intro/ rite/year5.htm

本文獲「2003台灣原住民短篇小說獎」佳作




酷熱的夏天,使人不由自主的離開猶如鍋爐的屋內,斜靠在亭上的涼柱,清風吹拂著,享受著夏日所施捨的微風,而眼前一大片藍色的景色,使人暫忘了今天的工作。

不知昏睡多久,日光的怒火似乎消退,日落的餘暉,像是因為白天的驕傲而對人們道歉似的,充滿溫暖。而白天所剩餘的熱,似乎不願離開依附在水泥屋裡的熱氣,讓人猶如置身在密閉的鍋爐中,逼的自己不得不走向屋外。

拿著魚槍,準備到海裡散去披在身上的熱氣,動作之迅速,只盼望一身熱衣能早點褪去。腦海裡閃過父親的訓誡:

「孩子,去潛水的時候,如果有看到魚進到礁石縫時,不可用手去抓,因為當魚感覺到你的手要抓他的時候,魚因為害怕會突然衝出去,從正面撞擊而使人受傷,或在魚衝出去時,會因魚及手的交會而卡在小岩洞中拿不掉。孩子,在海底可不像在路上,可以呼吸空氣,在海底活動量越大,你的氣也會消掉很多而威脅生命」

「第二點,我並不是很贊成你用魚槍捕魚,吃新鮮魚又不是只有這個方法。」
「當你看到大魚的時候,如果在深海裡,千萬不可以去追。孩子,我咒罵那個不把這句話放進耳朵裡的人。當你在追魚時,魚也會慢慢往深海裡游,那是海裡的惡靈在向你招手,是在引誘你的貪念。當你潛下去時,氣也許夠你追到魚獲,但有沒有想過自己還剩多少氣,再加上魚的掙扎已浪費了多少氣,當你要返回水面換氣的時候,才知道氣已不夠而後悔被惡靈所欺騙。」

「孩子,要用魚槍捕魚,一定要記得不能貪,當你評估以你的氣沒把握潛到魚獲旁時,絕不可勉強自己,去獵那條魚。也絕不能單獨一個人去射魚,因為單獨去射魚的人,在我們村莊是不受歡迎的,因為這種人不喜歡與人分享魚獲想自己佔有。但在海裡發生危險時,卻沒夥伴可以幫助他而危及性命。」

手裡緊握著魚槍,回想著父親的訓誡,已為人父的我,明白這是對孩子的呵護與叮嚀,老人家所口傳的經驗,刻在腦海中,會使我受用一生,也更能跳脫摸索的階段,而仔細聆聽。

停了車,攜帶著漁具,走在利如刀刃的礁岩,這一片礁岩是村民區分都市(好命)與鄉下(歹命)的分別,帶有嘲諷從不下海捕魚或細皮嫩肉之青年的意味,也是阻擋菜的關卡。幸運的我已經升級(腳底板的繭已能抵抗利如刀刃的礁岩)。

整理著漁具、魚槍的掛勾,再以落葉麻(aramey,植物)的汁液為蛙鏡除霧,清涼的海已經跳著波浪舞,歡迎著來朝聖的我。

迫不及待,撲通一聲,開始漫遊在我的王國。

進入眼簾的是一對蝶魚(Tapz),悠游在海中,似在尋著沒人打擾的約會場所。游過大海溝,循著手電筒所照射的方向,不遠處卻出現著一群金色大眼的金眼鯛(Ivy),是煎、炸的好材料。想著如果在這邊垂釣,恐會釣到手酸,每條幾乎有成人的手掌般大,但魚槍似乎不對金眼鯛感興趣(因卡住),只得再尋著滿意的獵物了。游了二十分鐘,網袋裡只有兩隻不足以塞牙縫的龍蝦,想著換個地方也許會換好運。

眼角的餘光瞄到往岸邊照射的餘光似乎有白影飄動,只認為是“河豚”而懶得以正眼瞧一眼。靠近岸,心中覺得那個“河豚”不應那麼大還飄動。有此想法的瞬間,手電筒回到“河豚”出現的地方,卻已不見,往遠處尋掃時,那個白影已慢慢往深處下潛。

經驗告訴我,那個是魚槍想要找尋的獵物之一:花枝。運起猶如武俠情節的內力,暗運在雙腳上,感應到內力所灌注的雙腳,拍擊著浪花,不一會兒,已在獵物上頭,一個彎腰潛水再兩次打水深潛,停在距離獵物一公尺處的深度,清晰的見著花枝披著墨色外衣與藍色點,腹中卻是雪白一片,使人聯想是趕著上禮堂的新娘。

花枝似乎打量著照射在他身上的燈光而停住。霎時,「咻」一聲,魚槍穿過大如牛眼的眼睛,花枝猛然驚醒,噴射出一團烏黑的墨汁,使出賴以成名的神功“烏漆抹黑”一式,想藉以逃遁,卻無法逃出如衛生筷般粗的槍心(鐵條)。拉著魚槍浮出海面,卻模糊的看不到岸邊,因花枝墨已把周圍染成烏煙瘴氣。

拖著魚獲,迅速游離烏雲,待清澈時再從魚槍解下有九公斤重的花枝。心想運氣還不錯。

這時貪念升起,再游一段看看。

不時回頭看著網袋裡的花枝,花枝卻不放棄的使出“烏漆抹黑”之高招,拖著網袋游泳的當中,從花枝噴出的墨汁成了一條長長的黑煙,情景就像珍珠港影片裡被擊落的飛機。

剛游過礁岩,成群的金眼鯛在眼前向我炫燿他們閃閃發亮的金衣,不屑的看了一眼,我才不會浪費時間在你們這些多刺的小魚當中。

游開十公尺處,手電筒再照到飛如砲彈般快的白影,定睛一看,又是花枝。這一隻可能曾經被人“放生”過而產生畏懼,在追逐的當中,還把爪上的食物金眼鯛給“放生”。

由於花枝靠近岸邊,所以不可從後追逐,況且背後還拉著剛捕獲的花枝,在追逐當中會有所阻礙。

改變戰術吧。

稍微往深海游個八至十公尺,照射的燈光卻不敢移開花枝身上,保持與花枝平行。這時花枝正慢慢往深海裡潛,而面向花枝的魚槍,也早已經等候多時,咻一聲捕到第二尾。接著神功再現,再次染黑海中的視線。從魚槍卸下這一尾有六公斤重的花枝,比前面一隻小了一點。

想著兩隻花枝已經足夠平衡在海中的勞力,游到河口處就上岸吧,心裡這樣想著。
看著網袋裡的龍蝦與花枝,雙腳也感受到今天的漁獲而興奮的拍擊,只希望趁親朋好友還沒就寢時,與他們分享新鮮的花枝。大力拍擊海面,驚動著睡覺的倒吊(acyd),好奇的游出洞外,看到燈光,倒吊咻的一聲,猶如見到鬼般,再次鑽進石縫中。心裡想著你這笨魚,就算在我面前示威,要我帶你走,我也懶得理你。

已到了河口,離岸邊約五公尺左右,河口常年與海水交匯,使得水溫忽冷忽熱,水底的溫度比較低,海面溫度較溫暖。而河水因長期夾帶著山中的沙土,覆蓋在海底,使得珊瑚生長遲緩,造成礁岸岩層形成垂直狀,至海底而成為天然的港灣。
手電筒照著礁石,想著上岸前抓幾隻龍蝦。手電筒巡著礁岩石縫,只希望網袋裡的龍蝦能再增加,順著手電筒所照射的方向,卻看不到似如釣竿的龍角。
必須要抓到一兩隻。

往前面(外海)突起的礁石游去,想著這裡應該有一隻吧。順著礁石繞到背面,卻失望著連半隻都沒有。想著深潛看看,也許能找到睡覺的鸚哥魚。但到海底(將近四米多的深度)卻什麼也沒有,失望的要浮出水面。快到水面時,習慣性的把手電筒往岸邊一照,距水面二公尺左右,卻有兩枝正在約會的花枝。

失望的心情此刻已經轉換成興奮、跳動。

嘿,今天運氣真好。

仔細打量著前面的獵物,這兩隻傢伙應該是新移民。新的巢、新的衣裳和和善的態度(因為還沒學到看見“海中月亮”時該如何迴避。)手電筒照到花枝身上,花枝倆卻不為所動。若是設籍在蘭嶼的花枝住民,早就不知飄向何處了。

「獵比較大的那隻吧!」心想著,

「咻」一聲打向牠牙齒的部分,見到已射中花枝就拋下魚槍不管,魚槍因花枝的掙扎飄動,另一隻發呆的花枝,卻還在原地似乎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深吸一口氣,潛入海中直接抓向另一隻花枝的頭部,並按向礁石以防逃脫。心中暗爽的想著,嘿,這兩隻花枝太棒了,水鏡裏已被暗爽的呼吸而模糊。

手裡的花枝似乎不願輕易向我屈服。一場人與花枝大戰就此展開。花枝以軟骨功對付著我所運起的鷹爪功,慢慢的從我手裡滑出,而待在海裡的我,也因氣憋的不夠,而漸漸失去與花枝的戰鬥力,花枝此招已把我力道消去一半,我再度使出「狗扒千佛手」,使得浪裡翻滔,海裡情景被雙腳攪動的猶如被搖晃的可樂,翻起陣陣的泡沫,而修為極高的花大俠,使出獨歩海礁幫裡祖傳的功夫「烏漆麻黑」一片,當然使出的千佛手也已無用武之地。

花枝已溜的無影無蹤,來回找尋也看不見,心想躲在某處偷笑的花枝,也許正得意著贏了剛才的比試。(猜想那隻花枝已經笑到內傷,因牠爲人類上了一堂海扒舞,此刻正在某處偷看著笨人類的蠢樣。)

放棄尋找鬥敗自己的花枝。安慰著自己反正魚槍上還有一隻。君子報「蠢」,三年不晚。剛才的激戰,使我遠離魚槍近二十公尺,游向魚槍之處,手裡的手電筒巡著留在槍心的花枝,但花枝卻已沒有掛在槍心,可能是因為射的太淺而逃脫,開始找尋著花枝的下落。

手電筒照向右邊方向,花枝果然還在岸礁。這次的經驗,使花枝變得聰明,被手電筒照射就快速下潛。握著已經拉滿橡皮的魚槍追逐,這一次決心不讓花枝溜走而緊緊跟著。突然花枝一個深潛(近二層樓高度)躲近海底礁石,而我也迅速的深潛緊跟著到礁石洞口,不給花枝再往礁洞游走的機會。

一到海底,手裡的魚槍已從花枝頭部貫穿至尾部。從礁洞處把花枝拉出來浮出水面,兩隻手也緊抓著花枝以免逃脫。沒想到,抓著花枝頭部的左手冷不防被花枝的回馬槍咬到食指,還好手套的保護,使得食指得以保全。而貫穿至尾部的槍心,也費了將近十分鐘的時間才把花枝從魚槍解下。

網袋裡花枝已經佔滿空位,只得把第三條串在拖著網袋的魚線上。拖著魚貨也感受到網袋的重量,而游得吃力,但是我卻喜歡這個感覺,並不時的回頭張望今天的漁獲。今晚是我的幸運日,心裡想著,但貪念似乎已經掩蓋了網袋裡的漁獲。

排徊在腦海中前輩曾說過的話,也加入腦中勸進,在游途中遇到四隻以上的花枝,那麼今夜的你將是豐收的一夜。

腦中一直驅動貪念,已泡在海中近三個小時的身軀,雖然已經感覺冰冷,但是仍敵不過貪念的控制,被突破的心防又說服了軀體,再游一段吧,到饅頭山再上岸。
途中的蝶魚見到燈光迅速游向海溝,而紅魚(teztez)更遠離著被燈光照射的窩,游姿一向優雅的大眼鯛(zy ngeo),也慌恐的不知所措,而每晚都出來覓食的章魚也見不到牠在礁石處跳躍,因見到燈光在礁石來回不停的巡邏而紛紛躲進海溝。

地毯式搜索找尋著從我手中溜走的花枝,深信牠應該不會離巢太遠。游向岸邊並放慢手電筒掃描礁岸的速度,卻照見岸邊上覓食的虱目魚群(aknasey),披著銀白色的魚鱗,一排排猶如急行軍的部隊,穿梭在白色泡沫的浪花裡。燈光一照至虱目魚群,使魚群瘋狂逃竄,一溜眼的消失在眼前。趕忙避開岸邊急往深海游,免被翻起浪花打上岸。

往前方十公尺處照射,隱約的照到粘在礁石上的白色物體,正慢慢移向有屏障的礁石,蛙鏡裡因急促的呼吸所產生的霧氣使視野模糊,但是白影移動的身影卻已經使我認定又是一尾花枝,而且極可能就是從我手裡溜走的那一尾。
雙腳翻起的浪花,陣陣泡沫並夾帶著些微的漩渦,收縮的血管又因獵物的出現而重新活絡。

連結在魚槍的漁獲因海水的阻力,不易拖行,也考量花枝往深處潛游時容易追丟,而解下扣搭在魚槍的線(一條長約八公尺的繩子,一端扣在魚槍,末端綁上能浮出水面的浮具與扣環,始能方便拖曳網帶游泳,主要為使漁獲遠離自己,避免海鰻等魚類因聞到網袋裡的魚腥味而獵食時,自身能不受到傷害。)解下牽制身體活動的漁獲,任其漂浮在海面上。

輕盈的身軀又恢復了蛟水游龍的活動力,不等花枝深潛,一槍射在獵物的軟殼上,動也不動的花枝,睜大著眼珠看著向牠飄近的燈光,不一會噴出的墨汁又染黑了四週的海面。心中暗苦著被四隻花枝染黑的T恤恐怕是白不回來了,明天一早這件衣服可以比美電視裡101忠狗那一身服裝,前胸後背都是一大片黑色斑點,可想而知與花枝激烈的戰役多麼慘烈。

從魚槍解下魚繩,串起第四尾花枝,使勁的游向岸邊,以暫時避開逆流初起的潮汐,在此同時也把魚繩拉近,並把漁獲抱在懷裡,以減低因逆流而造成的阻力。
順著岩岸向前游去,岩岸裡盡是佈滿了海中的地雷--海膽(taynm)立在珊瑚礁上宣告他們是不幽默的族群,少惹為妙。放慢速度並時時注意波浪的起伏,使不被浪花捲入而摔至礁岸。而海膽排列的猶如路上的汽車,使我向前游的當中,就像是超車的駕駛者左彎右拐。

避開了逆流,往深處游,正面卻照到兩條被燈光吸引的飛魚(lybangbang),迅速向燈光游近,腦海中立刻回神的把魚槍朝下(飛魚文化的教誨此時浮現在腦海裡,飛魚是天神的魚,不可以用魚槍去捕飛魚,因為飛魚將關係著我們在世上的命運。)並且迅速遠離飛魚,游了二十公尺,不時回頭照著身後的飛魚有沒有跟上來,雖然已經不能捕飛魚(7月中),但是對飛魚文化的遵從卻是沒有季節的約束(也因文化的約束力,牽涉到生命的禁忌而使族人能代代遵守。)心中的那份對飛魚的信仰,維繫著現代文明下逐漸失去的原味。

游到終點,站在岸上拉著拖曳漁獲的魚繩,惦惦著提在手上的漁獲。嘿,興奮的差一點大叫,哇塞,四隻花枝將近有三十公斤的重量呢,連忙收拾散落在岸礁上的漁具,鞋、蛙鏡、蛙鞋等,把漁獲扛在肩上,心中不時想到等會餐桌上,新鮮滑嫩的花枝在口中飄散的情景。

走在利如刀刃的礁石,卻因想著餐桌上的美味而分心的只感覺到輕微的刺痛,胃腸裡蠕動的胃酸已把痛覺抵消一半。肩上花枝從岸邊到馬路,短短的路程,卻已算不清右肩換左肩,再換回右肩所交換的次數。

騎著機車在回家的路上,腦中又浮現出餐桌上的情景,花枝與芥茉的味道,似乎越來越近,混著啤酒下肚的花枝也已經浮現。

看著立在大腿上的魚槍,滿足的想著沒白費在找材料及組合成型的日子,浪費了將近一週風平浪靜的捕魚時間。微開的嘴角,讚許著手中的魚槍,今晚你為我平凡的人生增添了歡樂,使我能夠參與族人在午後納涼時,談論著今生在海中所擁有的幸運。

我的魚槍,今晚的豐收榮耀歸於你。

台長: 仙.迦友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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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站分類: 圖文創作(詩詞、散文、小說、懷舊、插畫)

布雅
2008-09-05 16:44:26
日本藤素
感謝分享!

http://www.yyj.tw/
2019-12-23 13:11:32
是 (若未登入"個人新聞台帳號"則看不到回覆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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