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雨了
兩個人擁抱著終於坦白的地方相擁哭泣
周雨廷帶著錢包跟手機,踏出公寓大門,回身看著客廳的燈光,心中百感交集。
她並不太清楚,自己對卓勝欽的那一點心動是否因此遭受打擊,只是對小同的那份絞痛卻一再地撞擊她二十歲的光陰。
這附近並沒有販賣珍珠奶茶的店面,那個藉口就當是她的善意,小倆口享受著難得的獨處時光,更何況,這是個特別的日子。管它什麼期中考,當下有更重要的不是嗎?
也許,小同正在圖書館K書吧。她想起了這個重視功課的好學生。瞄瞄腕錶,才八點多,剛剛的時間也恰好與她十七歲的夏天重疊了,周雨廷站在路口的便利商店,莫名其妙的掉下了眼淚。
有多久沒有哭了呢?好像自住院那一天起,她就再也沒有嘗過自己眼淚的味道了。
此時竟然覺得無處可去。
「叭!叭!」一陣刺耳的喇叭聲引起她的注意,然後就看見江勤民搖下車窗喊著她。
「嗨!好久不見阿!妳怎麼站在這發呆?」他的臉上還是那張職業性的笑,周雨廷一向不喜歡他的笑臉,但是此時卻非常的受用。
「嗯,室友生日啊,不好意思去打擾他們男女朋友相處,出來晃晃囉。」她趕緊擦乾自己臉上的淚。
這是他第二次見她哭,江勤民知道此時並不適合開玩笑,關於那個下雨天在他懷裡哭的周雨廷,他印象還十分鮮明,也當然記得那在誠品裡做的約定。
「上車吧,我剛好也沒事,去兜風吧。」他打開車門。
「不好吧,你不用考試嗎?」其實她想找理由拒絕,這時候她想要一個人隨便走走
逛逛,也許,就在大安森林公園安靜坐下來,對著空曠舞台發一晚的呆。
「唸書又不是二十四小時都這麼拼命的好嗎?一直唸書會瘋掉耶,該解放自己一下吧?」他指指自己的腦袋:「把這裡放鬆一點才可以唸很多書啊。」
「那我看你一天到晚都在放鬆腦袋耶,已經沒彈性了吧。」周雨廷還是上了車。
「沒彈性更好啊,最好是可以退化成海綿,這樣就可以看什麼就吸收什麼囉。」
周雨廷不得不承認,江勤民是一個反應快又很會逗人開心的人,她真的放鬆了心情,大力呼了一口氣。
「你要帶我去哪裡?」她開始有點期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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車子往士林夜市開去,一路上,江勤民還是不改搞笑的本性,他跟小同是完全不同的人,江勤民也許是虛假了點,但城府是顯而易見的吧。周雨廷這麼想著。
相對的,好像她每次讓江勤民瞧見的自己,都是蠻悲苦狀況。
一路上燈光如織,周雨廷望著窗外的每條街道,都會引起不少的回憶,美術館前曾經有著她跟小同的足跡,還記得那個考完聯考的夏天,因為小同沒有牽她的手,因此她心情鬱悶了一個下午。
他跟小同是完全不同的人,江勤民也許是虛假了點,但起碼城府是顯而易見的吧。周雨廷這麼想著。
往事歷歷在目,卻已全非。
一路上,江勤民像是有話要說,然而他偏過頭看看周雨廷那淚痕未乾的模樣,還是選擇不著邊際的打著哈啦。
周雨廷卻像是陷入了一個異次元的空間,回答的模模糊湖。直到江勤民的一個問題出現。
「最近妳跟邱政同還好吧?」
隨口問問的一句話,讓周雨廷渾身凍結,而江勤民只是想刺探他們之間是否有自己
介入的機會。沒想到周雨廷更加沉默的反應出乎他意料之外了。
對於邱政同,其實江勤民有著一種亦敵亦友的情緒存在。
那樣一個與自己完全不同類型的人,是他從沒遇見過的。他身邊的男人女人,說白了就是酒池肉林的伙伴,吃喝玩樂找他們就對了。而邱政同,是他第一眼看到,就強烈的感覺到,「自己很突兀」。
他自己也無法解釋,與自己完全不同的人比比皆是,但是就是這傢伙,讓他第一次感覺到「自己很突兀」。
太奇怪了,不過是個普通的男人,不同的是邱政同有著女子的嫻靜跟……好吧,美貌。那樣的氣質跟外貌讓他有點迷惑,甚至懷疑起了這傢伙真正的性向。只是當他看見了這美男子身邊的女孩。也不免要為自己的多心大笑幾聲。
『好樣的,有這麼正的女朋友啊。』
為了抵抗邱政同帶給他的「自我突兀」,他有了想要砸毀的念頭。徹底的毀了一個人的世界,這種想法他生平第一次認真的想實現。然而周雨廷的可愛雨美貌,卻也讓他慢慢的忘了自己真正的起步念頭。
「怎麼啦?吵架啦?」江勤民裝做若無其事,偷偷的看了周雨廷一眼就繼續尋找著停車位。
「沒有……..。」周雨廷突然轉過身來,「我不想去兜風了,我想回去了。」她的聲音細細的、淺淺的,像是隨時都會因為呼吸不順就會被打斷。
「妳確定嗎?現在時間還早呢,妳不是說你室友他們要獨處嗎?」
「啊…….對喔。」周雨廷頹然的垂下眼睛,「那我還可以去哪裡……….」
她真的不對勁。周雨廷現在比他上次看她等邱政同那模樣還糟,不但更瘦了,周遭的氣質也變了…….很悽涼。他聯想到最近的邱政同……..到底是發生什麼事了?
「那就隨便逛逛,遊車河吧!」
駛上了往淡水的寬廣道路,放下車窗是清涼的夏日夜風,周雨廷聽著電台撥放的音樂,輕輕的哼聲。
「那個……」江勤民還是試圖想問一些他想知道,有點支支吾吾。
「什麼?」周雨廷感覺到他想問些什麼。「你想問什麼就問吧。」
他清了清喉嚨,「我是想問妳,最近邱政同怎麼了?」
一提到邱政同,周雨廷總是會陷入沉默,果然是有問題!江勤民心想完了,今天晚上好像接連兩次都讓她不開心了吧,而且都是因為提起邱政同。
那個好久沒見到的同班同學。
「妳別誤會,我…….我不是要刺探妳的感情世界,而是他很久沒去上課了,我不曉得他是……」
「他很久沒去上課?!」周雨廷突然坐起身來,直直的看著江勤民。
「呃…….是啊……...」江勤民也被周雨廷的反應嚇到了。「怎麼妳…….不知道嗎?我已經半個多月沒看到他了。」
「怎麼會………?」周雨廷不敢相信,一向重視功課跟出席率的小同,竟然連課都不去上了,可是他依然每天出門,每晚深夜才回來,甚至……..不回來。他會到哪裡去?
周雨廷也不管現在車子政在高速行駛中,抓著江勤民的肩膀就問。
「妳有沒有聽他提過要他都去哪裡嗎?他真的什麼課都沒去上了嗎?那他考試怎麼辦?要期中考了哪!」
一連串的連珠砲,讓江勤民不得不把車停到路邊去,這樣下去實在是很危險,周雨廷已經情緒有點失控,隨時會出狀況。
「妳冷靜一點阿。我這麼久沒看到他,怎麼會知道他去哪呢?如果我知道我現在也不會問妳了啊。」江勤民抓抓頭,把車窗搖的更低,點起了煙,一邊說。「況且,你們不是住在一起嗎?怎麼妳什麼都會不知道呢?」
住在一起,怎麼會什麼都不知道……….?聽到這句話,周雨廷愣住了,慢慢地,眼框裡就湧出了淚水。
是啊,她為什麼都會什麼都不知道呢?她還是自己的男朋友啊,她卻刻意的忽略跟逃避他,為了很難解釋的原因。甚至為了一個不夠完整的理由,她就刻意的忽略了。
她想起了昨天早上看見的,小同拉開門,不知道究竟要走去哪裡的背影。想起了今天早上她在自己房間聽到的,卓勝欽邀請她參加林真生日,小同那冷冷的回答。
『我有事。』
他會有什麼事情?除了學校跟……..自己以外,他還會有什麼事情?
「我………我要回去,我要回台北……..。」周雨廷壓抑著爆發的情緒,慢慢的說出這句話。
江勤民看她這樣也不敢多話,丟了抽到一半的煙,踩下油門,轟的一聲,急速奔回台北。
坐在江勤民的車上,一路上浮光掠影的,不只是夜晚的台北街道,還有這兩年多來
她對小同付出的點點滴滴。也還有他對自己其實並不彰顯的各種努力。
咬著下唇,周雨廷開始交戰著,自從對小同冷淡以來,真正的交戰。
『我準備要愛妳了,也許,我正在愛著妳了。』
這些話言猶在耳,只是周雨廷怎麼也沒辦法讓後來相處的狀況,與這句話完整的連接在一起。像是斷裂的蓮藕,他們的「愛情」是黏稠、模糊的絲線。
再怎麼黏稠、模糊、隨時可斷的模樣,畢竟,那就是他們擁有的愛情。
周雨廷又再次開始為自己的愛情找路鑽,因為對她來說,可怕的不是卓勝欽的出現、不是自己有點盪漾的情愫,那些並不會驚天動地的造成大災難。因為有林真。只要她存在,就不會有災情。
然而現在有最可怕的事情發生了,就是小同即將放棄他最重視的東西──課業。
從來不缺課、不請假、更別說翹課的小同,為了她翹過一次課,只為了到她教室門前給她驚喜。而她,卻做了什麼?
現在可好,考試即將到了,卻是連他的同班同學都好久沒見過他了。一定是因為她的冷淡、漠然。一定是的。
「小廷妳…….還好吧?」江勤民小心卻又快速的超車,只想快點回到邱政同住的公寓,讓她安心點。即使回到那個家,邱政同也不見得正等著她。
的確是很怪,會讓老師注意的不外就是兩種學生:用功、聰穎且聽話的,跟糜爛卻又笨的可以,還一天到晚只見點名單的名字而不見其人的蠢蛋。
邱政同卻先後做了這兩種人,而且都做的相當徹底。
徹底到連他的可愛女朋友,都住在同一個屋簷下卻還被蒙在鼓裡。可見關係有多糟糕了。江勤民更加確定這一點。呵,邱政同,妳不過也只是個被愛情矇蔽了心智的男子,如同我一般。
因為這樣的想法,江勤民那對於小同的「自我突兀」悄悄的降溫了許多。
車子停駛在便利商店的門口,江勤民拉起手煞車,又遞了一張面紙給周雨廷。
「別哭啦,也許妳一上樓就看見他正坐在沙發看電視呢。」江勤民仍試圖用他自己也不相信的謊言安慰她。天知道這傢伙現在是在哪個女人懷裡尋求慰藉?
擦乾了眼淚,周雨廷眨眨還有點濕潤的長睫毛,轉過身來。「謝謝妳今晚不唸書晃。」她努力的彎起嘴角微笑,就算她其實馬上想衝下車一頭撞在電線桿上。
「我要回去休息了,以免沒精神唸書。」
她知道的,小同並不會真的看著電視,或是等著她。她知道的。所以她對江勤民的
明顯安慰話語不做任何相關回應。
目送著她瘦弱、卻依然打直腰桿的背影,江勤民反而不知所措了。他無法向一兩個小時前那樣,抱著一點點可以介入、插手的希望。
不可能的。他說不出個明確的理由給自己,但是他明白,不可能了。
這樣的一個女孩子……...周雨廷,她永遠是擺脫不了邱政同的矛盾了。就算她自己不想承認、就算風雨在大、就算將來她投進另一個男人的懷裡,她注定終其一生都會為邱政同牽掛。
踩下油門,江勤民刻意讓自己忽略後照鏡中周雨廷的背影,也忽略了不知不覺承認自己失敗的事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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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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