結束五天的日本出差行程，我帶著一車人要從松山機場返回台中，原本雀躍著就要回家了，沒想到遇上了個耍流氓的司機破壞了一切。
安妥好眾人行李，一上路流氓司機便不停抱怨著旅行社，看來是事前的催促充分惹惱他了。他碎念一堆之後才像是突然想起似的問我「剛那個導遊是你同事嗎？」我說不是，我跟車上的人一樣都是旅行社的客人。
車行至中壢，一部分人要先行下車，他老大哥很自然地拿出手機把玩，嘴裡不忘指揮我「去打開行李車廂讓大家拿行李。」這太誇張了吧！我正想著，他見我沒動作，橫眉豎目地開罵「少年仔，大家都在等你卻站在那邊看是怎樣！」我也很想知道你到底是怎樣。
流氓司機氣呼呼地開始搬拿行李，同時不斷對我謾罵，現場氣氛變得十分尷尬，中壢下車的人紛紛自動靠上去，眼神裡似乎都透露著「還好我到站了」的訊息。還有一半的人，還有一半的路程，我心中滿是不妙，早早打定主意要逆來順受。
重新出發了，我笑笑請流氓司機息怒，「我不是導遊，本來就不懂這些規矩。」但他卻像脹大的河豚停不下怒氣。「好加在今天是我，若換成別的司機你就慘了。」言下之意是我錯得離譜，幸好遇上的是他。呼，原來是這樣。
好一個好戰的人，卯足了力氣只為培養怒火，把莫名的敵意當成堅硬的鎧甲穿上身，但這樣不累嗎？
再次上到高速公路，我趁著空打電話聯繫旅行社回報狀況，「還沒出發就使喚我去支付停車場的費用、上了路卻完全不知道目的地還說那是我的責任、到了站指揮我下車搬行李，最狠的一招是當著所有人的面不停怒罵我……」當然電話那頭的導遊也是直呼不可思議。
雖說不可思議，但我其實多少能理解流氓司機的邏輯。他只是無法面對自己的錯誤罷了。不知所以然地輕易動怒、不分青紅皂白就把一個倒楣鬼罵個狗血淋頭，這是他給自己的武裝，或許是因為在他的人生中這樣的方式一向管用吧。丟出怒不可抑的情緒去讓人忙著處理，簡簡單單就能模糊焦點，還能賺到許多安撫、許多順從，想想是挺划算的。
狂野好戰、性格暴躁，這是跟我完全相反的人種。
終於下了台中交流道，我走到駕駛座旁準備跟他報路，沒想到他狠勁加倍了，因為我「很會嘛，去告狀嘛！」接下來他所說的話，更讓我覺得匪夷所思，原來他完全不認為自己有錯，甚至是在花心力教育我，沒想到我卻反咬他一口。手機響了，他接起來，在我面前他對著電話那頭的人說：「有啊，我服務得很周到，行李都一件一件搬，這樣還不夠嗎！」掛上電話，他冷冷地威脅「你若有什麼不爽，我們私底下講啦！」
終於抵達終點，流氓司機把車停好後照例拿出手機滑滑滑，我請大家下車然後去開了行李車廂開始搬行李，搬了好大半後他才悻悻然加入。私底下講？我還真不知道該跟他講什麼。
想想，流氓司機是很認真地覺得我該罵。對他來說，他是遇到了一個奧客，為了爭取自己的權益，所以一定要兇。這是思考邏輯的差異所引發的爭端，事實上這樣的事情到處都有。原來他不是用憤怒來諉過，也不是事蹟敗露的見笑轉生氣，而是很認真地在宣洩情緒，很認真地因為路見不平，所以要戰，所以要罵人。
我把這件事跟老婆說，她雄糾糾地認為「要是碰上老娘他準沒好日子過！」也把這件事跟老媽說，她則勸我能忍則忍，要替別人留個飯碗。多樣的觀點，不同的思考模式，這就像「子非魚安知魚之樂」的古老辯論一樣，我不是流氓司機，不會懂得他的堅持與想法，或許在他回家之後，也會抱怨著自己這一天多倒楣。
多倒楣都沒關係，不論是我或他，能平安到家才是最重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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