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呼吸我感覺我存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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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把兄弟系列
‧ 架空/清水/微虐

















紅豆生南國，春來發幾枝？
願君多采擷，此物最相思。
﹝註1﹞





夜間睡夢不穩，一個混亂的翻來覆去，心中莫名不安的令唇邊乾裂。總是懶惰的他，也不免在這雜亂的心情下，努力從暖暖的被窩鑽起，走向廚房去倒水喝，重複多次的動作竟令他有些發楞起來。水，流淌在他喜愛的小熊馬克杯裡，與杯底與邊緣碰撞發出輕響，直到水漸漸滿至一定的高度…。他還是有些發愣。不明白心中的不安是什麼，今天明明很開心地參加了朋友的婚禮，還大大鬧了他一番，他從來都被大家說是搗蛋鬼，卻總是沒有搗蛋成功就被他們拆穿、並被他們使盡力氣的捏著臉，還有揉亂他整顆頭…，今天，卻是意外。


「小庚」是那人常叫他的方式，當他喊著自己名字裡唯一一字的時刻，他總是不免震顫遍布全身，卻不是恐懼，而是莫名的喜悅與幸福，微微捲起、低沉的嗓音總能觸動他心底最柔軟的一部分。可是今天，那人卻喊了他的全名，平日裡的那樣喜悅的心情消失無蹤，聽在耳裡的微捲嗓音裡，僅剩下沉重的迴轉、再迴轉…。



那人，到底怎麼了？
他不明白。


他知道那人快樂的時候會毫不吝嗇的露出他臉頰的酒窩與眉眼的彎曲美好的弧度，對他的胡鬧與玩笑無奈的時候會輕笑幾聲順便拍拍自己的頭，發怒…，發怒的時候他只看過那麼一次，就是他對他撒謊要去找某高的頭目幹架結果最後真被揍慘，他腦海中硬是深深刻下當時那人眼睛發紅了一般的可怕的不像是平日那溫和陽光的形象，像隻噬血的豹猛烈的攻擊敵人，把在一旁狼狽的自己嚇得以為等等也逃不過他毒打似的…。


他真不明白，其實與那人相識多年，他好似從來都未真正的理解那人過。
就僅只是那些而已，快樂的、無奈的、發怒的、平靜的、陽光的那人，他僅知道這些，就只是這樣而已。


說來可笑，他總是不能明白的那人，卻又總是那個看穿他小計謀、揉亂他整顆頭的人。


心底這模模糊糊的感覺到底是什麼？
還有自從那人喊了久違的自己的全名後，他的心中卻是莫名的不安與混亂，他真的不明白。
就像是放下了什麼的，沉甸甸的…。



「韓庚…」



「但是換我變得沉重了啦渾蛋！！！」就算寧靜夜中他仍然無法忍住大喊的衝動。

掀開手機蓋，冷光由下而上映照他的臉，雙眼有些愣愣的看著手機顯示的時間，「03:18」，從十一點就寢，扣除他翻來覆去、胡思亂想的時間，他僅僅睡著一小時而已…

抿唇，乾裂的皮在唇上肆虐著。他總是喜歡用牙齒把那些皮咬掉，但又常常因為如此的行為，讓嘴唇有了撕裂開的傷口，因為他也總是在焦躁不安時咬著唇，一不注意間，唇上已裂開傷痕、且滲出血來。

分明他有著美好的唇型。他的那班損友總對他開玩笑、能否把他當作接吻的練習的對象…，於是他便會炸毛起來的張開口大咬對方的臉，媽媽也說過他像隻小狗一樣，小時候總愛亂拿東西就放入口中亂咬一番，長大後莫名的與犬類默契甚至溝通自如，想當然耳行為也…。


每當那時，有人總會出現架開他，兩隻胳膊被分開的架著，更像隻被騰空捉起、四腳亂蹬的小狗了。
也總是那一句「好嘛、好嘛，小庚別氣別氣，哥等會給你買狗食好不」掙脫無法的他更炸毛的四肢亂蹬嘴裡罵著壞蛋崔始源壞蛋下次一定要讓你踩香蕉皮摔跤，然後才滿意換回一句與四肢的自由「好好好、好好好我錯行不行、欸欸別打、別別、打！！」

他與他從小就認識，認真說算是不打不相識。




他無奈地拍拍額頭，打算接受自己睡不著的事實。
隨手拿起床頭旁的一本書開始翻閱起來。


如果真有深夜食堂﹝註2﹞該有多好，他悶悶的想著。放棄了一般的把書扔到一邊，書本不受力的頁面停在目錄的地方。紅香腸、貓飯、烤海苔…簡直跟菜單一樣沒分別。他攤在床上，無力的摸摸肚子。


他也很會料理呢…
他妻子應該會很幸福…
他應該很樂意為他妻子準備很多好吃的吧…


他呆想著。
鼻間煞是能聞到有一次冬天晚上，他為他煮的甜甜的薑湯。


但他其實最討厭薑。卻意外的覺得他煮的薑湯很好喝，還胡鬧著要他再給他一碗。
於是他不意外的得到他一抹無奈的笑。

也依稀記著他手掌撫摸他額頭的粗糙感。也記得他心中胡亂的想著還好有他、不然他就不明不白的死在外地了的時候，他忽然開口說，「…你不會死啦笨蛋，有我呢」結果又是那個招牌的陽光笑。他一直好想拿東西砸他，一個大男生怎麼可以笑得那麼招桃花，而且有時他甚至會感覺自己是被誘拐的小孩…。







*







這樣的翻來覆去經過大概有十來天了…。他這些天總能看到窗外天空微微亮起，眼皮很重卻又不能入眠，他真是快受不了了。

上班時候也很尷尬，「…睡不好嗎？」、「黑眼圈阿孩子！！！」、「發生什麼事了嗎？要不要跟我去喝幾杯」、「欸小韓，失戀吼…沒關係哥陪你去唱歌」…這些他都快聽煩了，也嘗試很多方法，還是沒用，等他回到自己的空間，他就愈發清醒起來。



模模糊糊的感覺。
他沒辦法停止。



如此這樣的胡思亂想與其它行為的交替，不覺間，時間又過了子夜。
他停下敲鍵盤的手指，一會兒看螢幕右下角顯示的時間，一會兒又瞄瞄已停留在同一個地方許久的游標，一閃一閃的不停，刺的他的眼睛乾澀。他有些惱怒的揉揉雙眼，又拍拍臉頰。

小熊馬克杯杯緣沾著可可的印漬已乾了，他看看杯裡殘留的些許也漸漸乾了，卻還是聞的見那甜膩的香味。

莫名想起他以前有次喝著可可時，因為喝得急又快沒注意到可可沾了他嘴半圈，那人先是愣愣看他，不一會兒便大笑起來，他疑惑的看他，舌頭舔舔上嘴唇，他驚慌的發現是甜甜的可可…又被他抓到把柄了…他氣惱…

那人卻伸出手捏捏他的臉，手指左右左右的揉躪他的臉，「…哈哈小庚真可愛」在他又快炸毛回他說“我可是東北大爺阿你”前，那人粗操糙的指腹帶著微濕潤的、有些使力的抹抹他左唇邊，是可可漬阿…
但他只能無語的蹙眉，然後慌張的躲開他的手指，而耳邊聽見他又說，「吶…小庚…你怎麼就不明白？」

他早已忘了自己如何回答，只記得之後他倆又打鬧的一起回宿舍了。



不明白？不明白什麼…？
他閉上發澀的雙眼。隨意的讓旋轉椅旋轉，一圈又一圈，讓他的視線糊塗腦袋也糊塗，但依舊睡意全無。



鈴鈴鈴鈴鈴──
鈴鈴鈴鈴鈴──



他緩慢的睜開眼，又緩慢的站起、緩慢的接起他永不變的傻瓜鈴聲手機。
「喂…？」
他聽見沉沉的呼吸聲。


「…韓庚」


是他，這麼晚了他還沒睡？不是應該跟妻子甜甜蜜蜜的睡到哪個宇宙了嗎竟然有時間打給我…？他亂七八糟的想著，說，「…始源？你這傢伙那麼晚了難道不知道我可能已經睡了嗎？」心虛，雖然他跟本沒睡。


「呵、你沒睡阿」
「…對啦…你打來幹麻？」他忽然感覺有一點點的開心。


其實他們自從高中畢業後就不怎麼聯繫了。明明應該從來沒有任何的磨擦或矛盾才對，但就是在高中的最後一年，他感覺他與他的漸行漸遠，他只想著他應該是忙於自己的考試所以較少與他鬧在一起。然後記憶的一頁中模糊的只剩下他倆畢業當天拍的合照，現在還擺在老家的書桌上，他記得。

畢業後，他倆也到不同的地區念書，他投入大學繽紛的生活裡，社團、學生會、出遊…等活動，夜深人靜時偶爾想起從前會在他旁邊逗他的人，然後開始想念老家的事物，期待春節假期能看到他，不料他們回去的時間卻總錯過，不是一個早、就是一個晚，於是他從沒機會見到他。


等到再次聽見他的消息時，已經是多年後的事，而且還是從媽媽那兒告知的：那封紅色的喜帖；而再次見到他則是那天的那場婚禮…郎才女貌…。


「忙什麼這麼晚還沒睡？」
「…也沒什麼，就一些工作上的事…你哩？這樣講電話不會吵到你老婆阿？」


「嘛、她一向睡得很沉的…」他聽見他無奈的笑笑。
「喔喔…你幹麻？想我了所以打給我嗎你這小子我還沒跟你算帳為啥你有女朋友、結婚我都最後一個才知道！？而且畢業後我就從沒見過你的鬼影！！！…………！！！」他霹靂啪啦不停的說了一堆，也不管對方有無回應什麼，他還是不管不顧的拼命說，彷彿錯過這次就不能這樣說的那樣激動。



「……唉、韓庚…」
「…幹麻？」呼了口氣。

「…你真的不明白…」


「…嗯？你說啥？什麼我不明白？」
又是這樣讓他焦躁不安的情緒，他亟欲想找出原因卻又徒勞無功，對方又繼續說，「…呵呵，韓庚讓我多叫你幾次好嗎？呵呵…」


「…什麼阿你這傢伙？精神沒問題嗎？還是壓力大？沒問題阿你叫阿如果這樣你可以抒壓的話…咦不對啥阿我的名字這麼」抒壓阿白目…末了的幾個字被硬生生吞下，因為他聽見那人用著以前他常常喊他的方式念著他的名字…



小庚、小庚、
小庚小庚小庚………



他僅能無語的聽著那人一遍又一遍的不停喊著他的名，和那天一樣，沉重的、令他的心堵著慌，茫茫然的情緒又浮現。



小庚、小庚、
小庚小庚小庚………



然後他不知道那人什麼時候掛了電話、也不清楚他拿著手機聽著嘟嘟嘟聲直到機械女音的重覆有多久。
只記起他最後說的兩個字：紅豆。


不覺間左手握的緊緊的，像是想捉緊什麼。
壓下情緒的他放下手機，打開抽屜，一只暗紅的小盒子入眼，他大大的吸口氣，緩緩打開蓋子，是一顆紅色的果實靜靜躺著，就是那人所說的紅豆。


記憶中畢業那天的一頁清晰起來，他呼吸有些不穩。

當時畢業典禮結束後，那人拉著他到少人的一邊，拿出這只盒子給他，他不疑有他的迫不及待就打開了，但馬上又疑惑了，而後聽見他輕輕吐出幾個字，「…小庚、如果以後想我了…就拿出這個看看吧……」靜默幾秒後，那人大笑拍拍愣住的他。結果他記得自己後來罵了他肉麻、還勾勾他的脖子大喊我不會想你我不會想你的哈哈大笑著……。




小庚、小庚、
小庚小庚小庚………




…你怎麼就不明白…？




淚水輕輕的就這麼滑下了，手掌擦過去、又滑落，擦過去、又滑落……，幾次下來他再也不想管它了，他只是緊緊握著那顆紅色的果實。


或者，逃避比較容易吧？
或許一直以來潛意識告訴著他要逃避，於是那人向前一步、自己便後退一步，永遠都保持著相隔三步﹝註3﹞的距離，直到那人最後退後好幾步，潛意識再也無法暗示自己忽視與逃離……





…你怎麼就不明白…？





或許，我一直明白的…他哽咽著，對著掌心的紅色果實說。
卻不會有任何聲音回應他。











　　　相思　 　　











Fin.102.09.21




﹝註1﹞王維《相思》。
﹝註2﹞安倍夜郎《深夜食堂》→治癒的書，不過有些也很難過(哭)。
﹝註3﹞三步的距離：這是我設想的。兩人的各一步是面對的勇氣，最後的一步是相擁的勇氣。不過他倆永遠保持這樣的距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