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北市,郝龍斌 台北市,郝龍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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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過偵探小說的人應該都知道，即使是表面上看起來最不可能的兇手，到了最後的關頭，答案揭曉，種種的不可能，原來都是故佈疑陣，為的只是要隱瞞那看起來最明顯，能直接看清兇手何人的那條線而已。這條線，我們稱做動機。

是的。動機。在這個案子裡，最耐人尋味的就是動機。而事實呢？例如，王子豪是不是真的受傷？王加佳是不是真的有教唆人行兇？徵信社方面的人是不是真的有動手？這個麼，身為參與的律師之一，我只能說，除了上帝以外，已經沒有人能將真相還原了。
迷惑的路人甲提問 :
Q: 王子豪是不是真的受傷？
如果有路人目擊行兇、當場活逮現行犯就是曾居泰，然後由路人將血流如注的王子豪送醫急救 … 。那麼這就是一樁無懈可急的兇案，也沒有人會懷疑王子豪皇后的貞操，偏偏這個案子 … 沒有目擊證人 , 大家都說他事後自行就醫 , 只憑一張警察的照片指認，警方也查不到曾居泰在場的直接證據，但又怕被說吃案，所以 … 。
Q: 王加佳是不是真的有教唆人行兇？
委託徵信社是很多人，甚至你我都可能會作的事，但這和買兇砍人，又是兩碼子事，王加佳有需要為此賠上自己的前途和孩子的未來嗎 ?
Q: 徵信社方面的人是不是真的有動手？
說起徵信社可是個營利事業單位，有很多人要養，很多的廣告成本要支付，這樣等閒就能幫人砍人，也未免把徵信人員看的太廉價了 ?

當然，有人可能會問，難道這個案子沒有證據麼？呃，我只能說，細節部分還在偵查中，我也不方便說什麼。起訴與否，自有檢察官秉公處理，我盡我辯護律師的職責就是了。只是，由於我的當事人全部矢口否認，而且案件仍有無罪辯護的空間，所以我禁不住想，如果我是檢察官，說不定我會仿效書上的那種手法，開始進行犯罪推論，如果是王加佳或徵信社做的，他們的動機何在呢？

先說徵信社吧，眾所周知，妻子會找徵信社調查老公的行蹤，想的無非是查察老公有沒有搞外遇而已。這算是常識，我想不會有人有意見吧？既然是調查外遇，對王子豪必定避之唯恐不及，深怕曝光，怎麼可能操起了傢伙，不分青紅皂白就砍將下去？砍的時候還趁著光天化日，唯恐被砍的人將來沒辦法指認？如果徵信社的人是這種水準，那黑道的人恐怕都得汗顏了 (迷惑的路人甲提問 : 這句有點不解 , 這樣寫是虧黑道嗎 ? )。那麼，可能是砍人的人與王子豪有仇嗎？這個嘛，實際上我這位涉嫌傷害的當事人才剛成年，連王子豪長得是圓是扁都不知道，這個仇只怕很難建立得起來。 (迷惑的路人甲推理 : 雖然二個人生活環境、生活圈也差太遠，但要建立仇恨也不無可能 , 比如說王子豪和曾居泰發生車禍，二人撞成一團 …, 或者根本王子豪悄悄看上曾居泰的女友 , 打算來個橫刀奪愛 --- 慢著慢著 , 路人甲我實在是玫瑰瞳玲眼看太多了 …)

排除徵信社方面的動機之後，我們再來看看王加佳的。王加佳的動機呢？嗯。我們假設看看：她找徵信社調查老公，一定很氣他在外不老實，質問之下，老公又矢口否認，讓她更加生氣，要徵信社繼續調查，然後越調查下去，發現他越多不堪行徑，女朋友一個接一個，終於無法忍耐，一次爆發，叫人「給王子豪一個教訓」。 誰知教訓者既不專業又沒常識，既不選在夜深人靜、四下無人的時候動手，也不挑在王子豪喝得醉眼朦朧、分不清東南西北的時候給他兩刀，反而拖拖拉拉，等到天也亮了，人也醒了，再蹩手蹩腳地胡亂劃兩刀，期間還不忘放慢動作，以免被害人將來指認的時候認錯人。

這樣的假設，從邏輯上來說，我們不能排除其可能。可是邏輯上可能的事，事實上卻不見得會發生。多年來我處理過無數的婚姻案件，夫妻一方傷害對方，或者彼此互相傷害的情形可說屢見不鮮，原因不一而足。有酒後勃谿的，有吵到受不了而動手的，也有受不了對方嘮叨的，還有為了阻止對方尋短，為了奪下武器反遭殺傷的。當然，也有捉姦現場壓抑不住對第三者或對配偶的恨意而動手的，也有被捉的一方惱羞成怒而對捉的一方拳腳相加的。

可是，我從來沒看過在外遇的蒐證過程中，一方因為受不了對方外遇而找人給對方教訓的，一次也沒有。不但以前沒有，我甚至可以很篤定的說，將來也不會有。

想想看，王加佳委託徵信社的，是要蒐集她先生外遇的證據。蒐集這些證據要做什麼？不外取得道德上的制高點。有了證據，她可以不怕王子豪以莫須有的理由訴請離婚；可以向她公婆哭訴，要求主持公道；她也可以利用這個證據，增加王子豪離婚的難度，提高離婚時談判的籌碼；她更可以主動訴請離婚，要求精神慰撫金；她也可以什麼都不做，反正從此她在王家的地位算是無可動搖了。換句話說，只要有了外遇的證據，她就可進可退，離不離婚，都是她說了算，留不留下，也半點由不得王子豪。

你要是王加佳，你要是個正常人，你會不會想盡辦法取得這樣的證據？

我們繼續設想：正當王加佳想盡辦法蒐證的時候，突然精神崩潰，受不了丈夫的花心，於是叫徵信社的人動手教訓，劃他兩刀。兩刀劃下，人也被認出來了，證據也別想收集了，道德制高點也沒了。現在，反而是王子豪想離婚就離婚，給不給錢看心情，想挽回家庭？再說吧。

你要是王加佳，劃不劃得下這兩刀？

當然，你可能會說，王加佳的作為可能是一時衝動，來不及權衡利弊得失的結果。但你不要忘了，根據王子豪的說法，王加佳不是自己動手，而是找徵信社下手的。這表示，在下手之前，王加佳有充分的時間可以權衡，即使一時氣憤，也可以在下了命令之後收回。問問你自己就好：如果有半天以上的時間給你考慮，你會劃下那兩刀嗎？如果你的答案是不會，那為什麼王加佳就會？剛剛說過，夫妻間傷害的理由千奇百怪，儘管如此，仍然脫離不了一個基本原則：除了冷血謀殺之外，夫妻彼此間的傷害，總是來自於一時衝動，而不是深思熟慮的結果。經過深思熟慮還下手的，一定有所圖謀，王加佳如果下手，她圖的是什麼？怕王子豪休不了她嗎？如果王子豪貧窮潦倒，不事生產，這種圖謀可能還有人相信。不過王子豪可是夏姿的少東，王加佳就算不為自己想，總得為孩子想吧？

我們現在將問題反過來問：如果你是王子豪， 老成為報章雜誌登載緋聞的對象，或許正受不了婚姻的束縛，急著想擺脫現在婚姻的桎梏。問題是，配偶方面好像不太願意合作，也沒犯什麼七出之條。而更要命的是，說不定老婆手上還有一些可能不足為外人道的秘密，取將出來，可能你一輩子也離不了婚。正在一籌莫展之際，又莫名其妙的被人劃了兩刀。也許你知道是誰，也許你不知道。可是，猜猜看，你最希望這兩刀是誰劃的？就算不是老婆劃的，如果是老婆委託跟監的人劃的，老婆也脫不了干係吧？

所以，徵信社與王加佳到底有沒有下手？王子豪何以一口咬定確實是徵信社下手？我們從動機的角度來看，也就一目了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