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刊登於：「新世代青年團」（
http://youth.ngo.org.tw/）的「青年評論」專欄 2000.12.13
降低剝削才是工時爭議的重點
焦潞（新世代青年團）
編按：近來政府意圖將『雙週84小時、平均每週42小時』的勞基法修改為『一週44小時』，引起工會與勞工團體組成『84工時大聯盟』，並發動一連串抗議行動，包括12月10日星期天勞工數千人的遊行與即將來臨的12月15日遊行……等等。與台灣工人階級利益密切相關的工時議題，照例有許多『學者專家』站在資方與政府的立場為其背書。本文挑選了其中的典型說法來加以批評，並提出『降低剝削、降低利潤率』才是工時爭議的重點，而非所謂的勞資協商機制。
對於政大勞工所成之約教授於十一月二十七日刊登在中央日報專欄的【本末倒置的工時決策】一文，有幾點意見：
首先，成教授認為「經 濟 與 投 資 環 境 的 改 善 和 失 業 問 題 的 解 決 與 政 府 的 產 經 政 策 有 著 直 接 且 密 切 的 關 係 ， 而 與 勞 動 政 策 卻 只 有 間 接 的 關 連 性」。成教授以為要改善投資環境及解決失業問題，與政府的產經政策直接相關，但是與勞動政策卻只是間接相關，所以新政府以勞動政策解決投資環境的問題是本末倒置的做法。但如此，其言下之意就是若政府已經從產業政策作改革，但企業仍執意出走，政府就可名正言順的從勞工開刀。的確，從現實觀察可知，台灣企業出走，與工時的縮短，並無關聯性，因為在縮短工時案提出前，台灣的資本早就開始外移，也就是因為資本外移，造成台灣失業率節節高升。但是，台灣的投資環境是否真的比較差？許多學者確實很會為資方著想，直接將資本外移的原因就怪罪到台灣投資環境差，尤其把政府對資本限制過多、環境法規日趨嚴格、勞動意識抬頭等列為是企業出走的原因。但是反觀其他國家，豈有如台灣政府給予企業如此多的租稅會土地取得等優惠，而他們對資本流動的限制，比台灣更嚴格，環保法令更完整，工人的勞動條件及勞動意識更高。這些資本家的看門狗，難道只要資本家能賺錢，犧牲台灣的勞工、犧牲本地的環境都無所謂嗎？如今，資本能輕易的外移，能隨隨便便將台灣工人剝削後就拍拍屁股一走了之，就是因為政府對資本流動的限制太少。資本無法繼續擴大再生產，或者其增加固定資本取代原有勞動力，對勞動力的需求減少，才會形成『多餘的勞動力』才是造成失業的主因。不論是產經政策或勞動政策，跟台灣的投資環境或資本外移根本就無關。資本的職能就是追求利潤，哪邊能賺就往哪邊跑，政府的政策，應該考量工人階級的利益，而非整天幫資方想對策來剝削台灣工人。
其次，成教授指出「配 合『 法 定 正 常 工 時』 的 縮 減 ， 除 了 勞 資 雙 方 共 同 透 過 生 產 及 管 理 流 程 的 改 善 與 生 產 力 的 提 升 來 紓 緩 勞 動 成 本 上 升 的 壓 力 外 ，『工 時 彈 性 化』 與『人 力 資 源 彈 性 運 用 』方 案 的 提 供 也 是 必 要 且 重 要 的 。」所以，成教授似乎認為，若要縮短法定工時，必須同時增加勞動強度、提高生產力，也必須要提供工時與勞動力的彈性化，以解決企業勞動力成本升高的問題。也就是說，如果不解決企業勞動力成本升高的問題，就不能爭取縮短工時﹔或者說，就算勞工爭４４工時或４２工時，都是沒意義的，反正資方有很多的方法來降低勞動成本，最後吃虧的還是勞工，所以不如不爭了。我們當然知道，只要工時一縮短，資方必然會無所不用其極的想辦法減低其勞動成本，以增加其利潤率，但是，就算我們不要求縮短工時，資方還是會儘量想辦法多剝削一點，結果很明顯，我們當然要爭取縮短工時。如果照成教授的說法，現在世界工時大概還是每天12、14或16小時。成教授不愧是資方代言人，一方面替資方想好各種減少勞動成本的方法來更加剝削勞工，一方面對勞方好言相勸要他們不要要求太多，實在是虛偽。
接著，成教授又提出「就 提 出 修 正 案 的 過 程 而 言 ， 既 然 工 時 政 策 的 調 整 關 係 到 勞 資 雙 方 的 權 益 ， 令 人 不 解 的 是 ， 為 何 在 提 出 之 前 ， 政 府 都 沒 有 事 先 與 勞 工 團 體 進 行 溝 通 或 諮 商 ， 無 怪 乎 會 導 致 勞 工 團 體 的 反 彈 。」試問成教授，難道只要提案的過程，曾經與勞工團提諮商，就可以決定工時的政策嗎？重點在於，並非問過勞工團體，就表示尊重勞工，就代表勞工可以妥協，而堅持減少資本家對勞工的剝削，是不容許任何妥協的空間。勞工團體的反彈，重點也應該不是有無受到政府的諮詢，或是有無勞資政三方協商機制，而是對於降低剝削、降低利潤率的堅持。
最後，成教授宣稱「尤 其 是 對 於 勞 雇 團 體 而 言 ， 雙 方 都 應 該 平 和 及 理 性 地 討 論 ， 是 否 能 透 過 效 率 及 生 產 力 的 提 升 和『工 時 彈 性 化』方 案 的 規 劃 來 紓 緩 工 時 縮 減 的 影 響 。」但是工人與資本家，本來就是對立的兩個階級，其利益本來就無調和的可能性。成教授的意思是要工人來幫資本家想辦法，如何更加剝削工人本身。真是笑話。「 同 時 ， 如 果 政 府 期 待 要 藉 由 勞 動 法 規 的 調 整 來 創 造 總 體 經 濟 的 效 益 ， 則 必 須 要 以 前 瞻 和 長 遠 的 角 度 來 審 視 現 行 勞 動 政 策 與 法 規 與 知 識 經 濟 發 展 的 相 容 性 與 整 合 性 。」這段話是要政府想清楚，如果要藉由修改勞動法規來創造總體經濟效益，必須要比較新舊法規哪個可以配合所謂「知識經濟」的發展﹔所以勞動法規的修改，雖然對投資環境或失業率並無直接相關，但是只要可以配合資本家的需要，當然應該修改囉！至於修改是對勞方有利或有害，則不在考量範圍內囉。「 否 則 ， 倘 若 勞 、 資 、 政 三 方 仍 然 堅 持 將 議 題 焦 點 放 在『法 定 工 時』時 數 的 多 寡 上 ，『工 時』議 題 大 概 會 真 正 成 為 影 響 國 家 總 體 競 爭 力 提 升 的 主 要 因 素 。 」此言令人不解，明明不會影響國家競爭力的政策，會因為爭執不休，而轉變為影響國家競爭力的主因，這種神奇的改變，大概只有萬能的天神以及成教授才做得到吧！
像成教授這樣在台灣學術界有一席之地的人，對勞資間的矛盾對立企圖以『勞資協商、創造雙贏』的手法來掩蓋，實在不在少數。堅持每週四十二工時，是堅持縮短資方對勞方剩餘勞動剝削，我們沒有必要對資方解釋。資本家是否『根留台灣』，完全以其利潤為考量，並非什麼愛台灣的道德表現，勞工完全沒有責任為資本的出走與否負責。只有搞不清楚階級對立的人，才會以為提供資本家根留台灣的條件，是站在勞方的立場講話。學術也是站階級立場，請成教授不要再打著中立招牌，誠實的說出你就是資本家的人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