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南山北 山‧心情

3,015愛的鼓勵 43訂閱站台

以前都不相信營火具有力量。其實爬山有一部分是為了它，為了能夠坐在營火邊，望進火堆昏暗炙紅的深處，什麼都不想的，全身放鬆。哼著歌，或靜默聽著暗黑中傳出的貓頭鷹叫聲，邈遠而深長。也可以想很多，什麼都想，邊享受著營火的溫暖，溫煦和緩的。火也在唱歌呢！它上下跳躍著，或明或暗，或閃或爍。四周一片暗黑，火裡卻是另一個世界。原來，我想念營火。想念營火閃在每個人臉龐上的跳躍，那時五官不再具有意義。當你離火堆遠一點時，你便隱入黑暗。只剩下輪廓，聲音，看不見表情、眼神、嘴巴的張闔，而只要聽，只要感受。那是一種很安全、自在的感受。因為我自己也隱入了黑暗。享受著，一張張「黑」臉，隨著營火的躍動或明或黯，或黯或明。我可以看進黑暗，也可以看進燒灼，看著木頭被火切割成一塊塊的剝落，一塊塊的粉碎，晶亮著，那是火的眼睛。原來，我是這麼的懷念著營火呀！

那是昨晚，由於在我厚臉皮的請託下。「最後的獵人」哇蛋，答應讓我跟五個大溪工作站的林務局大哥，還有他及聲銘，一起住在他的工寮裡一睌。後來他才告訴我，我是唯一一個住過他工寮的女生耶！因為原住民打獵都不讓女人跟的，他們有這類的禁忌。所以我又更感謝他願意讓我享受這樣一個歌聲和營火的夜晚。不過後來當決定要上去住後，其實有點怕怕的，因為七男一女耶！而且其他都不認識。但是為了能住在山上、聽原住民唱歌、聽故事、坐在營火邊，加上令人信任的哇蛋和聲銘都在，所以沒什麼好怕的。

其實也真的沒什麼好怕的，原住民都很好相處。很熱情、單純、率性，跟他們相處很自在。不過一開始國忠和阿 【v - au 】〈泰雅族語葉子的意思，我覺得是很棒的名字〉就喝醉了。我有點害怕喝醉的他們，幸好聲銘和哇蛋會幫忙擋住，因此看喝醉的他們耍寶也是件有趣的事。喝醉的人顛顛倒倒，交叉著酒言、酒語、酒聲，你難以看穿他們究竟是真醉還是清醒。不過至少他們是快樂的吧！

煮飯時，我和哇蛋到溪邊取水，順便看他磨刀。忽聞一聲「蹦」！我問他：「你們有帶獵槍來嗎？」他愣了有五秒鐘，立刻收刀起身，說：「趕快回去！有人出事了。沒帶槍怎會有槍聲，說不定是瓦斯爆炸，快走！」我也有點被嚇到了，跟著他，耳朵則注意著工寮的動靜。爆炸後是一陣寂靜，之後才慢慢喧雜起來。慢慢靠近後，沒有聽到尖叫嚎叫聲，那應該沒事吧！後來聲銘及其他大哥跟我們訴說著爆炸事件發生過程。好像是瓦斯爐頭火過熱，後來發現不對勁，他們就把它踢到一邊〈據說好像還是用手丟的〉。然後燒一燒它就自己爆炸了，據說當場大家各自逃命，自尋掩蔽。之後瓦斯罐底部爆裂，爐頭主要結構連住瓦斯罐頭部，一塊鋼片穿透帆布，瓦斯罐底部飛越整個工寮，其他支撐的鋼片則不知道爆到哪去了，代尋中。可見爆炸的力量很強大了，沒人受傷真的是萬幸呀！

吃完飯後，他們唱了一陣歌，那是屬於原住民的美好歌喉呀！穿透整個山谷，穿透黑暗，雄渾嘹亮，連貓頭鷹都噤聲。原住民是天生的好歌手！有一首歌哇蛋解釋給我聽，說是泰雅族提親的歌曲。曲調不變，但內容可能會有差，例如我會送你十疋布，二十頭豬等等，然後要蹲著唱，直到女方同意，才可以站起來。很有趣吧！我總是覺得原住民的話字字都是充滿生活經驗的呀！因為他們確實的生活著。輕易的便能透視簡單事物，說出深意盎然的話語，所以我才會那麼的喜歡聽他們唱歌和說故事吧！尤其是他們每雙有神的眼睛，都是一個故事！我讀著他們的故事，在歌聲中。在泰雅語、國語、日語、台語加雜的笑語中，一定是個往日我會異常懷念的夜晚呀！

後來他們在聊些我不適合傾聽的話題，於是我就躲到一邊自己唱歌去了。其實也覺得很過意不去的是，我在的話，他們就不能忘情作些其他的事，例如：講黃色笑話！所以，真的覺得自己很礙眼。我唱著山之組曲，帶著的是興大法商的歌本。結果大哥們後來也圍過來一起唱，那好像是他們那年代的歌。在我只會唱三分之ㄧ的歌本中，〈高進明《糾命ju-ming，用泰雅腔發音---前三聲；後四聲》、大雄〉
他們似乎每首都會唱。我在他們的歌聲中，接觸了我所失落的片段。他們一首接一首的唱著，酒醉的人搗著蛋，在他們的互動中、玩笑中，我看見的是有默契的包容和體諒。

夜還是結束在營火的灰燼裡了。我最近一次上山過夜的美好體驗，也在迎向工作的又一天中，結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