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吳念真
你有時間給我老婆寫信　答應要替我們做的東西何時教出來
小野
姓名：吳念真 E-mail：wnj8@gcn.net.tw　
留言：

貓頭鷹媽媽：

我們新家更原始。有蛇。
搬家第二個星期的某一個晚上，我跟阿瑞在後院，她站在陽台上，我則在草地上，忽然看到一條久違的龜殼花，正努力地想鑽進草跟水泥之間的小洞裡，緊張的令人替它著急。我知道阿瑞最怕這東西，因為平常只要電視頻道出現這東西，就可以嚇得她哇哇叫。所以，我故做鎮定跟她說：拿支掃把給我。這OBASAN級的女人通常都非常奇怪，只要聽到先生要掃把，直覺的反應便是：啊，他一定是嫌我家事沒做好....，所以一直問：掃哪裡啦？我早上掃過啦！

我說：別管啦，拿來了！
她說：晚上不要掃啦！假骨力！
唉，為了節約口水，我直好直接說：有蛇啦！

接下來我只聽到音效看不到畫面，因為一陣紗門碰撞聲、快速的腳步聲、以及接連不斷的：在哪裡？在哪裡？的慘叫聲之外，人，早就失去影子。

第二天，社區管理中心請泰勞拿來石灰灑在籬笆周圍，這讓我回憶起年輕時代的露營。覺得一家人像住在帳棚裡。

這是第一條。

兩個多禮拜之後，有一天太陽很大，早上七點多，
我聽見狗在叫。其實我家的狗所謂的叫就是發出那種撒嬌的、或是attention calling的嗯嗯聲，很少
"吠"，而那天早上的叫聲夾帶著少許的"吠"，聽起來有點興奮，有點驚奇，也有點害怕。

我開紗門出去，直接去罵狗，可是它大姊也只是意思意思地住嘴幾秒鐘而已，而且，視線根本不在我身上，也就是毫不把我看在眼裡。當我順著他的視線看去，這才發現，就在我剛剛走過的路線的地面上躺著第二條蛇。

它躺在矮牆所形成的影子下，姿態非常優雅地踡著，一動也不動。也許累了，因為從草地爬上來可得爬過五級早就被陽光曬得發燙的花崗石階，而且我根本想不透那麼小小的身子到底要如何伸縮才可能一階一階地撐上來？

不過有上回的經驗後，為了避免阿瑞另一次驚天動地的逃亡行動，以及之後每天重複不斷地例行詢問：...有蛇耶，怎辦？....這回，我是拿了掃把，
把蛇叫醒，一步一步把它趕出籬笆，並為打擾它的清夢頻頻道歉。

阿瑞問我說：七早八早你在院子弄什麼？
我以為反正事過境遷嘛，就說：把一條蛇給趕出去了！

沒想到反應幾乎一樣，一如我就是那條蛇，而且就在她眼前。

最近也許天氣變冷了，都冬眠去了，就沒看到了。
常跟阿瑞說，拜託，它比你更害怕呢，何況是我們入侵人家的國土耶。話雖這麼說，每次去院子本能地總覺得腳邊有東西，會隨時低頭警戒一番，然後嘲笑自己愈老愈沒膽，小時候春夏之交，或者夏天西北雨過後的黃昏，放學的路上最高紀錄連續打死三條蛇呢，有個猛妹叫盧月麗，看見蛇鑽進洞裡，還用手硬是把它給拖出來，找不到石頭就用書包摔它呢。

跟建設公司的管理人員聊天，他呆在這個山邊已經十一二年了，從規劃、開發開始到現在，說起蛇的事，他不以為意地說：一定很小吧？大的早就被泰勞吃光了，我們現在都不准他們去找蛇呢！

有人找蛇，有人怕蛇。找蛇的人灑石灰讓怕蛇的人安心，倒楣的是種在籬笆旁邊的九重葛跟其它的花花草草，泥巴的酸鹼值都被石灰給改變了，一棵棵
發育不良苟延殘喘，像我。

你懷念蝙蝠。阿瑞絕對不會懷念蛇。
這我敢保證。







-- 2000-11-07 12:09:27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