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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8-12-26 14:31:23| 人氣760| 回應0 | 上一篇 | 下一篇

1994年:鍾肇政「怒濤」討論會(五):《怒濤》與《魯冰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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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秋芳:
《魯冰花》是鍾先生最早的一篇長篇,相當感人,這部小說的意象有三個:
第一個當然就是「魯冰花」,它不是一個主角,只是一種開在茶樹之間的小野花,燦爛時候獨自燦爛著,凋謝時候也默默凋謝。茶園是最貧瘠的土地。
魯冰花用它這無人觀看的寂寞來滋潤,成為茶園的營養。魯冰花就是我們每一個人,每一個平凡的小人物,歲月過去了也許沒有轟轟烈烈,但我們身邊總有一些人記得我們。

第二個意象是天上的「雲」。
小說的一開始,就是一塊一塊的雲糊裡糊塗的貼在天空上,好像那一個小孩隨便的一個作品。最後天上的雲化了一場小雨,好像在說那個故事中天才的兒童,經過大家一些努力仍舊不可挽回,這小雨落在土地上還來不及滋潤也就乾了。

第三個意象,也是最動人的意象是「畫」。
天才兒童古阿明的畫,古阿明一生中被認為重要的畫有四幅以及一幅他想去畫而來不去畫的畫。
第一幅「天狗食月」:月亮是紅的,狗不顧一切撲過去,當中蘊釀的力量無可侷限,充滿詭魅、恐懼,有難以言說的滋味。
第二幅畫「貓捉老鼠」:老鼠讓古阿明遭受很大的痛苦,於是他畫了一隻非常神氣的貓一隻可憐被懲罰的老鼠。這是孩子的正義在向世界的不公義宣戰。
第三幅畫「牛」:他畫中的牛有巨大的觭角,幾乎占據畫面的一半以上,旁邊還有一個小小的牧童,可看出一種恐懼、不安以及一種似乎就要發生的悲哀。
第四幅畫,也就是參加畫展的畫「茶蟲世界」:整個畫面都是茶蟲,吃人的茶蟲、扭曲的茶蟲、瘦茶蟲、胖茶蟲,最令人心悸的是還在長蛆、孵化、生小孩的茶蟲……,你不知道,茶蟲還要囂張到什麼程度?
這幅畫在古阿明死後得了世界兒童畫獎的第一名,可惜,他自己並不知道。
最後一幅來不及完成的畫,是古阿明一直觀察著的金黃色的天空和土地,想像著如果能畫下來,多麼真實、親切,這就是他生存的空間。
在他醞釀要畫這幅畫時,我們已經感受到這個孩子就要復甦的力量。
沒想到,他在暴風雨中找他的貓,感染肺炎,迅速不可挽回地死去,一點點希望都沒有留下來,這五幅畫就這樣建築著本書的進行。

☆☆☆☆☆☆☆

我們對照著《魯冰花》及《怒濤》不同的意象,傳達出一些差異:
(一)浪漫的寫真的對立。《魯冰花》中,花啊,雲啊,畫啊,那是一個浪漫的世界;到了《怒濤》是很寫真的槍啊,香皂啊,生活中的部分。
(二)溫柔的與賁張的對立。《魯冰花》的進行,令人感到悲哀、不由自主的落淚;《怒濤》中,用強烈的姿勢甚至令人不能一次讀完的血淚聲色交串,簡直不像小說,而是「二二八記錄」。
(三)單純的與複雜的對立。《魯冰花》中的情境,處理的是一時一地;在《怒濤》中看到的都是長時間、寬空間的台灣,所包容的東西很多樣、很深入。
(四)前瞻的與回顧的對立。在《魯冰花》中是一顆年輕的心在向前瞻望;《怒濤》卻是一個已經走過歲月的人在回顧一些歷史。

☆☆☆☆☆☆☆

不過,在這些差異中,我們又可以找到一個最明顯的共同點,就是「悲觀」及「期待」。
鍾老常在書中露出了一點點希望的火苗,馬上又被他淋熄,令人不得不在極端的情境裡作當下的思考,我們要怎麼做、為什麼要這麼做,所以也常在這悲觀中看到一點希望期待,這個環境能有好轉的機會,這是鍾老書中慣有的母題。

他書中的男主角往往有熱情的想望,卻又有行動上的遲疑,交錯出一種多情和悲哀,就如鍾老本人,數十年如一日的多情而悲哀著。

今天談到最後,我希望我們每一個人一定要做到兩件事。
一是做一個真正開心的台灣人,不要自卑。台灣人並不像自己想的那麼悲哀,台灣地方受過中原文化、日本文化、西洋文化的衝擊,看起來什麼都沒有,但居然也發展出了大拼盤的文化出來。
然後,在自己的位置上,散佈自己擁有的一些力量、愛心及於他人,人人有勇氣成為一朵魯冰花。當我們化為營養的時候,才可以有更多的人,不必撐著一把小雨傘,可以堂皇蓋一棟讓自己驕傲的房子,可以毫無恐懼的面臨拍岸的怒濤,開心的接受自己是台灣人,並迎向當一個地球人廣闊的天空。

台長: 鍾肇政顯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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