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好事 離開了，也要做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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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期二去臺大醫院照胃鏡
結果是
我的老毛病又犯了
我的胃跟十二指腸都有發炎
無一倖免

我的母親
49歲時胃癌去世
我大學學弟的老爸
全國十大傑出企業家楷模
股票上市公司大老闆
50歲時腦中風
開刀兩次失敗後過世
最近
隨劇團前去一位
國立藝術教育館科長的喪禮
48歲肝癌過世
靈堂前還擺放著數張全開全彩大照片
只見科長與植物園的向陽荷田微笑合影
靈堂裡的人卻已經躺平
一雙還在唸國中的兒女
不停地向來賓鞠躬答禮

公祭那天
我確定了　也接受了一個事實
不到五十歲就死掉的人　
其實是很多很多很多的
尤其可怕的是
這是一件非常自然的常態設定
老天爺在很多人生下來的時候
都沒有告訴他們
他們的父母親根本活不到他們成年
就會忽然過世

短短三年內照了三次胃鏡
我躺在病床上
痛苦地反胃　欲死地作噁
淚水反射性地噴出
口水則失控地流滿了整片墊紙
我在病床上
無聲的哭著
為這樣不堪的生命經驗
感到無限困頓
當人類的科技進步到
可以把一台攝影機塞到我的十二指腸裡
這是表明醫生們很行
還是暗示我已經快不行了
三年了　前後三次
我都必須按時地　
縱容他人以暴力的方式SNG我體內的狀況
才能化解病情
這並不代表它又壞了一次
而是擺明──它已經成了
宿宿宿宿宿疾疾疾疾疾疾　
一輩子　都不會好了　

邁出臺大醫院
走向捷運站的路上
突然把這幾年週而復始
不停地在看病的狀況
與那些「壯年離世」的喪禮場景
連結在一起
心理盤算　再這樣搞下去
弄到最後我一定是以腫瘤收場
而且應該是必定如此了

我想著我那可愛的四位姊姊們
替他們那終生未婚的弟弟舉辦告別式
沒有後代　沒有伴侶（？）
遺體的面容尚稱光滑　
還有仍是烏黑的一頭短髮
（這是一定要的啦）
同事們都來鞠躬
遺憾這人真好
那時或許我已經是位導演了
但希望有執筆寫下一些夠格的劇本
創新滑稽的相聲段子
或者人人都愛的情境喜劇

「四十九」吧
天生晦氣又不上不下
但容許做過好些事情的一個年齡
對街的紅綠燈由紅轉綠
像是想通了什麼　
我笑著橫越中山南路
不可能有小孩已經是夠幸運的了
現在又只要揮灑熱情熱心
到五十歲就可以休息
豈不快哉
免去要不要送安養院的道德掙扎
避開升不了國旗的惡夢降臨
還有不需忍受可怕的老人斑
在自己臉上開疆擴土
我是笑得愈來愈厲害

（我希望你能記下這幾秒的爽快）
（我期待你能不忘這幾秒的坦然）
（從你胃通紅的程度）
（就可以知道你是多麼擅長耍陰鬱窮擔心）

（死也不要再照胃鏡了）
（從今天開始　你要開心）


最後
這封信
僅獻給未來
已經住院半年
又持續呼吸困難、腹水、無法吞嚥
便尿失禁以及意識不清的
四十九歲的自己。



─2003/9/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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附贈＜幹譙胃鏡＞短文一篇

當人們因終於可把攝影機塞到大家的的體內而欣喜不已
這是一種人類智慧的展示
還是低能行為的再現？
我為什麼要讓你以這種慘無人道、近乎暴力的方式
在我的身體裡三進三出
你他媽的憑什麼要簽什麼診療切結書
破壞我的口腔感應
損傷我的食道運作
然後把你的管子強行往我嘴裡頭伸伸伸伸伸伸
跟你把我打的半死、雙手反捆
然後拉下拉鍊　
硬把你的陰莖往我的嘴裡塞有什麼差別？！
而且你的陰莖他媽的居然有100公分那麼長
這是看病嗎？
你乾脆把我直接殺了還比較快！



─2003/9/2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