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近六十個小時沒有閤上眼,在笑臉盈盈的編緝緊迫盯人下,他閤上工作用的手提電腦,將百來頁的稿紙交給身後等待的責任編輯。
「全在這裡,妳檢查一下。」沙啞無力的嗓音說明了他現在有多麼疲憊不堪。
「辛苦您了,歐陽老師。」維持不變的笑容審視手中的稿子內容,身為歐陽惟琛的責任編輯,鄴君雅以驚人的速度瀏覽剛出爐的小說劇情。
「您這次的故事還是很精采,可是,為什麼不寫Happy End呢?」
「廢話少說,東西拿了就快滾。」歐陽惟琛口氣極差地下逐客令,他現在只想快點躺上他柔軟舒適的大床,好好睡它個兩、三天。
鄴君雅倒也不甚在意他惡劣的口氣,將稿子收好捧在懷抱裡,不疾不徐地朝歐陽惟琛行了個九十度大禮。
「那麼,在下次的工作前請您好好休息,老師。」
瞪著她離去,歐陽惟琛要死不活地走進他的寢室,目標是他那張足以容納三個大人的藍色大床,他幾乎是一碰到柔軟的床舖就像個死人般躺下不動,迫不及待地找周公約會去了。
……叮咚。
鄴君雅離開後約過三十分鐘,刺耳的門鈴聲響起。
床上的男人低吟一聲,依舊沒有醒來的跡象。
叮咚叮咚。
門鈴再度擾人的響起,男人夢囈般地低咒一聲後,繼續沉浸在他舒服的睡夢裡,可是顯然地,門外壓在電鈴上那根罪該萬死的食指並不打算就這麼放過他。
叮咚叮咚叮咚叮咚叮咚叮咚叮咚叮咚叮咚叮咚叮咚叮咚叮咚叮咚──
男人緊繃的身軀微微顫抖,彷彿正在蘊釀著極大的怒氣。
這棟位居高級住宅區的大樓只有五層樓,每層樓僅只有三間出租式公寓。
這裡是一般人買不起的高級公寓,而每層樓的公寓價錢都不一樣,最低層的公寓價格將近四百萬;每間公寓內部構造都不同,唯一相同的是非常寬敞的空間,以及全部都設有良好的隔音設備。
換句話說,除非開門或開窗,否則住在裡頭的人除了電鈴與電話外,絕對聽不到外頭的任何雜音。
壓住電鈴不放的男子俊臉上帶著不知死活的笑容,而他的身後則站著一名男孩,男孩微微低著頭,讓人看不清他的面容。
「鄴醫生,你一直按著門鈴不怕吵到其他住戶嗎?」男孩略帶困惑的聲音清亮澄澈,相當悅耳動聽。
「你放心,住在這層樓的只有我朋友,因為這樓的公寓價錢非常高昂,所以一般人是無法住在這裡的。」鄴君慕安撫式地一笑,手指仍然壓在電鈴上不放。
「這裡的房價很高嗎?」男孩垂下的臉蛋皺著眉宇。
「我聽那傢伙說過愈上層的公寓愈高級,一樓的公寓大概要四百萬左右吧,至於五樓我就不曉得了。」吐出天文數字,鄴君慕悠然的神情儼然不覺得自己口中的房價根本非一般人付得起的。
沒有一般人應有的訝異反應,男孩只是「喔」了聲便沒再開口。
終於,經過鄴君慕不屈不撓地按住門鈴整整十分鐘後,公寓大門被猛然踹開,其力道之大讓看來價值不凡的大理石門板整個往鄴君慕彈去。
「媽的!裡面沒住人啦,你再按下去老子包準你死得很難看!」
眼見那塊衝勁猛烈的門板就快要砸上鄴君慕最引以為傲的臉龐時,一隻手及時擋在他的面前,絲毫不費半分力氣地緩下那塊門板的衝勁。
半瞇起的淡藍色雙眼目露兇光,危險地瞪著鄴君慕身旁的男孩,隨即再轉而瞪向仍笑得欠揍的鄴君慕。
「鄴、君、慕!你該死的最好給我個能夠說服我的原因,否則我會讓你走不出這棟大樓!」他已經熬夜熬了整整六十個小時,敢在這種時候來吵他的人,就算對方是天皇老子他也不會客氣的!
「呃……你、你剛趕完稿嗎?」鄴君慕見他眼神不善、脾氣暴躁,立即猜到他現在的狀況。
歐陽惟琛的責任編輯就是鄴君慕的妹妹,長年與好友相處下來,鄴君慕不知有多少次差點死在趕稿中、以及剛趕完稿的歐陽手下,因此他也變得機靈許多,在拜訪好友之前總是不忘先跟自家妹妹探問消息,避免受到波及。
今天會這麼不湊巧,無非是因為鄴君慕有急事需要老友的幫忙,另外就是他在與鄴君雅聯絡時,鄴君雅恰巧正在催稿,手機沒有開機。
「你說呢?」歐陽惟琛皮笑肉不笑地反問。
「對不起啦!不過我是有急事來找你的……」
「不幹!」摞下兩個字,大門在鄴君慕面前被用力甩上,不留情面地將二人隔離在門外。
鄴君慕登時目瞪口呆,不知作何反應。
「鄴醫生,您沒事吧?」站在他身後的男孩拍拍他的肩。
奇怪,剛剛那個男人怎麼又進屋去了?醫生不是說有事要跟他談嗎?難不成他們已經談完了?
扁嘴,鄴君慕對於被擋在門外感到不悅,他轉頭看向身側的男孩,露出牲畜無害的迷人笑容。
「祁風,你有辦法可以打開這扇門嗎?」他笑得溫柔,心裡卻不懷好意。
祁風抬起頭來,削瘦的臉蛋漾著茫然疑惑,傻愣的表情讓他看起來非常可愛,他走到鄴君慕的面前,伸手輕撫大理石製的厚重門板,蹙起飛揚的秀眉。
「要打開這扇門嗎?」
點點頭,鄴君慕唇邊的笑容愈發詭異。
祁風深吸了口氣,直視門板的眼神變得凌厲。「喝!」
隨著一聲大喝,男孩出拳重擊門板,只見那面看來十分厚重的大理石門板居然像塊棉絮似的往屋裡飛去,硬生生地砸上屋裡湛藍色的牆上,並在上頭留下碎裂的凹痕,最後掉在地上成了一地的碎石。
正要走進臥室裡的男人全身僵住,難以置信地瞪著眼前這不可思議的一幕。
他……是在作夢嗎?
擺在眼前的事實,讓他不得不承認,他家大門確實被一個瘦巴巴的小鬼頭空手打碎了。
一分鐘後,歐陽惟琛整個人無力地癱在四人座沙發上,金框眼鏡要掉不掉的架在他高挺的鼻樑上,淡藍色的雙眸彷彿半夢半醒地瞅著坐在他對面的友人,以及全然不熟悉的怪力少年。
「有話快說、沒事滾蛋。」歐陽惟琛不耐煩地吞雲吐霧,企圖藉由菸草的味道來讓自己提起精神。
歐陽惟琛住的公寓雖然高級,但是裡頭的擺設非常簡單,主臥室大約佔了公寓面積三分之一,兩間寬敞的客房,一間他為了工作需要而塞滿書籍的書房,廚房與飯廳相連,不大卻非常精緻方便,特地要人加大的浴室裡頭有著舒解精神用的按摩浴缸。
偌大的客廳只擺上水晶製矮桌,一張四人座沙發以及桌子兩側的雙人座沙發,一台約九十吋以上的立體電視機,在大門進來的右手邊則設置了調酒吧台,吧台旁的酒櫃放滿各種美酒,看得出來歐陽惟琛是個對酒很挑剔的男人。
廣大的空間裡還有一間工作用的工作室,與其它房間不同,這間工作室是完全隔音的,除非直接敲打工作室的門,否則只要待在工作室內絕對聽不見外頭的任何聲音,每當歐陽惟琛為了趕稿而需要熬夜時,他就會將自己鎖在工作室內。
「誠如我剛才提的,我有急事需要你幫忙。」輕啜歐陽惟琛心不甘情不願端上的即溶咖啡,鄴君慕直接進入主題。「我希望你能收留他。」
「辦、不、到。」歐陽惟琛毫不猶豫,簡潔有力地回答了他。
鄴君慕早就料到他會有這樣的回答,俊朗的臉龐立刻掛上可憐兮兮的表情。「你好無情啊,枉費咱們十年的交情,現在要你幫個忙你也不肯。」
「再吵我就把你從陽台丟下去。」揉了揉因睡眠不足而發疼的太陽穴,鄴君慕的哭訴讓他有點想扁人。
「沒事的話你就滾蛋吧。」
要不然他剛才說的全被歐陽當成空氣不成?「你如果不幫我的話,我就把你高中校慶時的女裝照片寄回你紐約的老家!」嘟嘴,鄴君慕不客氣地威脅自己的老友。
中、美混血的歐陽惟琛遺傳了他母親的美貌,平常總是束在頸後的微長黑髮烏亮閃耀著銀光,漂亮的中性臉蛋不論男女老少都會深受其吸引,最讓人無法抗拒的是他帶有慵懶氣息的淡藍色眼眸。
因為他出色的外貌,所以他身邊總是不缺女性伴侶。僅管他是個超級自我主義者,對別人總是不屑一顧,但是不可否認地,他即使站著不動也會是最吸引人的發光體。
這個可笑的威脅聽來實在沒什麼威脅性,可是它該死的正好刺中歐陽惟琛心中的痛處。
「我最痛恨別人威脅我了。」歐陽惟琛臉色微變,眼神兇惡地瞪著鄴君慕。
認識歐陽的人都知道,他並不是個會在意世俗眼光的男人,甚至可以說他將道德倫理視如無物,所以他大可以對鄴君慕的威脅不加以理會,然而!
他的確不想讓遠在紐約的家人看見那種可笑的裝扮,他可以想像得到他那位唯恐天下不亂的小妹如果看到他的女裝,會有多麼大的反應,因此鄴君慕的威脅該死的對他很有效,只不過他不介意殺了鄴君慕來當作自己的回答。
鄴君慕好似看穿他的想法,也猜出他多多少少有些妥協,於是立即換個口氣,雙手合十的哀求道:「這是我這輩子最大的請求,只要一個月就好!一個月後他的負責人就會回來,到時他就可以搬出去了。」
「負責人?你是指他的父母嗎?」話講得語焉不詳,誰聽得懂啊。
鄴君慕的表情突然變得很怪異。
「差不多意思啦,總之……你養他不會費很多力氣的,只要記得餵他三餐就好,而且祁不是個會吵鬧的人,你完全不需要擔心他會打擾到你的工作。」
歐陽惟琛對於鄴君慕的說話不以為然地翻了個白眼。什麼叫記得餵他三餐就好,難不成這小子以為他要丟給他的是哪來的小貓或小狗嗎?
歐陽惟琛盯住祁風那雙清澈的眼睛,清秀不甚出色的臉蛋雖然沒有表情,但也稱不上冷淡,只是帶著一絲茫然與疑惑,他有點不相信這個看來不過十四、五歲的小鬼居然打爛他家大門!
「看在我們十年的交情份上,你就幫我這次吧!!」從歐陽打量祁風的眼神裡,鄴君慕看得出來他已經有些許軟化,因此趁勝追擊,可憐兮兮地乞求著。
歐陽惟琛懶懶地斜睨故作可憐狀的好友一眼,他可還沒忘記方才大聲威脅他的人正是眼前的老友,因而並沒有立刻回答鄴君慕。
半瞇的眼神不停在鄴君慕以及祁風身上游移,他的神情懶散的彷彿就快要睡著了,遲遲不開口說話。
鄴君慕皺了皺眉,盯著歐陽惟琛微瞇的雙眼,好半响後難以置信的發現──
「歐陽!你還沒回答我怎麼可以睡著?!」
也不能怪歐陽惟琛這麼漫不經心,他現在能夠坐在這裡與鄴君慕相看兩瞪眼,全賴於他僅存的意志力,周公不斷在向他揮手打招呼,將近三天沒有閤眼的歐陽惟琛根本無力抵抗周老先生的魅力。
「不要大吼大叫的,妨礙到我睡覺我就揍你。」歐陽惟琛懶懶地回道。
鄴君慕聞言差點氣岔,他剛剛講的話難不成全被當成馬耳東風嗎?沒關係,他還有超級絕招。
「啊~~我這裡有張你大學時參選校花比賽,得到第一名的紀念照耶,我相信你一定很懷念吧,要不要看看?」
大學校花比賽?!歐陽惟琛驀然驚醒,瞪著笑容極度欠揍的老友。「你……根本就是打定主意非要我收留這小鬼頭的,是吧。」
歐陽惟琛平常雖然很火爆,但是卻不曾真正動怒過,而一但讓他打從心底覺得憤怒時,他反而會露出極度璨爛的笑容。沒錯,就像現在一樣。
鄴君慕望著歐陽惟琛臉上如陽光般耀眼的笑容,控制不住背後冷汗直流,別人或許不瞭解歐陽惟琛,但是與他交往十年以上的自己,可是再清楚他的脾性不過了。
「其其其實實實也也也不不不、不是啦……」口是心非的回答,殊不知他顫抖的語氣早已洩露他的真實想法。
「別以為我這麼簡單就會讓你唬弄過去,你老實說,你是不是忘記跟我說什麼?」斜睨鄴君慕心虛的神色,歐陽惟琛哼聲嗤笑。
歐陽惟琛還沒傻到會將他先前囁囁嚅嚅的態度忽略過去,鄴君慕是很瞭解歐陽惟琛沒錯,但反過來呢,歐陽惟琛也比任何人要來得瞭解鄴君慕,每當他眼神游移時,就表示他正在隱瞞什麼。
「我我我我、哪有忘記說什麼……」飄移的眼神左閃右躲,就是不敢直視歐陽惟琛銳利的眼神。
「沒關係,你繼續裝傻下去,我現在就打電話給夜冥,說你人在我這裡。」歐陽惟琛不疾不徐地說道,唇邊的笑容不懷好意。
這個世界上,能夠真正治得了鄴君慕的有三個,其中一個是他、另一個是鄴君慕的雙胞胎妹妹鄴君雅,最後那一個便是在三年前與鄴君慕成為同居人的東方夜冥。
鄴君慕對東方夜冥有莫名的恐懼,雖然他不了解他們之間的暗潮洶湧,不過可以肯定的是,一但鄴君慕倔起來,他或許不怕自己、也不怕鄴君雅,可是只要一看見東方夜冥,鄴君慕所有的堅持都會輕易被瓦解。
就好比現在這樣。
「等等等等──好啦!我告訴你就是了嘛!」鄴君慕垮下臉,不敢相信自己幾秒前還站在勝利者的位置,現下竟已成為落敗者。
好不容易才從那個會讓他窒息的地方溜出來,倘若讓東方夜冥知道他現在的住所,相信不用一小時,他就會被揪回家去了。
鄴君慕重重地嘆了口氣,轉頭對祁風說:「祁風,我知道你對房屋設計非常感興趣,不如你先去外面逛逛這棟大樓的構造,說不定有意外的收獲。」
「哦……」祁風有點遲疑的回答,隨後起身在他們二人眼中走出屋外。
特意支開一臉痴呆的男孩,歐陽惟琛不需多想也能猜到,接下來鄴君慕要講的絕對是不中聽的內容。
「我還沒跟你介紹他,他的名字叫祁風,是我的病患。」鄴君慕沉聲道。
歐陽惟琛挑挑眉,「我記得你好像是外科醫生。」
「不是好像,而是真的是外科醫生!」鄴君慕沒好氣地糾正他,他們再怎麼說也是相交多年的朋友了,沒想到歐陽居然連他的工作是什麼都不記得,這未免太誇張了吧!
「是不是都不重要。」歐陽惟琛無所謂地道,無視鄴君慕的嘟囔,他以眼神示意鄴君慕將未完的話繼續說下去。
心知跟歐陽惟琛抗議他的漠不關心是白搭,鄴君慕忍下滿腹怨念,幽幽地問:「你覺得祁風看起來幾歲?」
幾歲?「十四?」歐陽惟琛想也不想就回答,即見鄴君慕垮下俊顏。
「有什麼不對嗎?」那個小鬼太過瘦小,他的小腿腹都快比那小鬼的大腿還要粗壯了;再者,臉頰上不協調的凹陷模樣,十足十是個長期營養不良的小孩,怎麼看都只有十三、四歲。
「他都已經十六歲啦!!」鄴君慕大聲說道。
歐陽惟琛頓時無言,若不是鄴君慕的表情太過認真,有著他從沒看過的沉重,他會以為鄴君慕是在開玩笑。
那個瘦巴巴又乾癟癟的小鬼頭已經十六歲了?高中二年級?
「一點都不像,對吧。」歐陽惟琛明顯地表現出他有多麼難以置信,鄴君慕見到他的表情,不禁又是一記重嘆。
何只是不像,根本就是太扯嘛!歐陽惟琛差點這麼回答鄴君慕,在意識到這麼說似乎有點無理時,他很快地就改口問:「跟小鬼的家庭有關吧?」
營養不良又是鄴君慕的病患,答案已經呼之欲出,那個小鬼確實長期承受著家庭暴力。
鄴君慕艱難地點了點頭。「那真是我這輩子見過最難以置信的事。」
好友前所未有的凝重神色,讓歐陽惟琛隱約察覺,祁風所承受的家庭暴力非同一般。
雙手不自覺地交握,鄴君慕皺緊眉頭,光是想起初次見到祁風的情景,他就忍不住打了個顫。
「你也知道,現在這個社會,家暴其實早就不足為奇了,我成為醫生至今,也看過不少受虐待的幼童,但是祁風不一樣,他跟受虐孩童都不一樣,他現在還能活著,簡直就像奇蹟。」鄴君慕絞著手指,這是每當他心情鬱悶時的習慣動作。
歐陽惟琛若有所思地瞥過他手上的動作,靜待鄴君慕的續語。
「當祁風被送到醫院時,他不僅全身骨折,甚至還大量出血,能救活真的很不可思議。」一回想起當時的情況,鄴君慕至今仍心有餘悸。
他當醫生這麼多年,從沒見過傷勢那麼嚴重的孩子,經過兩天一夜的緊急搶救,待在加護病房一星期,中途還數次停止呼吸,費盡千辛萬苦好不容易才將他救了回來。
毫無求生意志的祁風,即使在醫院療養,身體狀況依舊差得令人放心不下,甚至因為長久以來營養不良的原故而引發拒食症,使他只能靠注射葡萄糖補充營養。
每到夜晚總被惡夢驚醒,屆時就會做出自殘的舉動,好幾次都把值班醫生嚇到六神無主。
住了將近一年的院,直到半個多月前才獲准可以出院,鄴君慕因為放心不下,故而暫時收留他,但是醫院的工作繁忙,使得他無法好好照顧祁風,無可奈何之下,只好向歐陽惟琛求救。
「他的父母呢?」聽著鄴君慕的述說,歐陽惟琛面無表情。
「他的父親在祁風緊急入院隔天,就因蓄意傷害、以及涉嫌謀殺而被關進牢裡了,至於他的母親,好像在生下祁風沒多久就去世了吧。」
孤苦無依的祁風根本無法自立更生,因此鄴君慕才會放心不下他。
「難怪這一年來很少看見你,原來就是在忙他的事。」歐陽惟琛斜睨鄴君慕苦笑的臉。「你沒有告訴夜冥這件事嗎?」
想到好友的同居人,歐陽惟琛這才憶起,鄴君慕「離家出走」的時間好像也快一年了。
「顧慮到夜冥以往的遭遇,所以我沒有告訴他。」
「所以就二話不說離家出走。」歐陽惟琛順著他的話尾接下去。
「跟那個無關啦!反正,事情就是這樣。」鄴君慕漲紅臉,一副被說中心事的窘樣。
「你剛剛說的負責人是什麼?」方才一時之間消逝的睡意再次襲來,歐陽惟琛打了個呵欠。
「是家暴防治中心……之前我有向他們聯絡過,不過因為最近受虐兒的事件增多,他們人手不足、應付不過來,至少要等到下個月才有人能來負責這件事。」
「你既然無法完全照顧那個小鬼,一開始就不應該向他伸出援手。」歐陽惟琛不以為然地嗤笑。
鄴君慕凝了凝眼神。
「半調子的同情是無濟於事的。」就像你在路邊抱起了無助的野貓,讓牠感受到人的溫暖,最後卻還是將牠放回路旁,讓牠孤單地死去……那才真正殘酷。
「我知道。」身為一個醫生,他太清楚同情心泛濫是件多麼愚蠢的事,但是……
「如果你看到祁風當時的模樣,也許會跟我做出同樣的決定。」
「我不接受那種不確定的可能性。」再打了個哈欠,歐陽惟琛起身朝自己的臥室走去。
「先跟你說好,只要我覺得他很麻煩,我立刻就退貨。」言下之意便是同意「暫時」收留祁風。
「謝啦,歐陽。」
「不用道謝,我起床時要看到我家大門恢復原狀。」價值二十萬的門,就算這棟大樓的防盜措施非常高明,即使不把門鎖上也無妨,但是基於報復心態,他還是故意要求鄴君慕賠償。
「這未免……」太狠了吧。話未說完,歐陽惟琛已經消失在臥房裡了,鄴君慕雖然不曉得那扇門究竟有多少錢,但是從這裡的房價猜測,絕對不會便宜到哪裡去。
「惡魔!吸血鬼!沒血沒淚的混帳!」
當祁風回來時,正巧看見欲哭無淚的鄴君慕大吼大叫,他歪著頭,不明所以地望著他。
「祁風。」拭去眼角的淚滴,鄴君慕在瞥見祁風時,朝他招了招手。「從今天起你就住在這裡。」
「醫生呢?」
「我不能跟你一塊住。」他要是住下來,鐵定會被歐陽奴役至死。「放心,歐陽雖然那副樣子,不過很會照顧人,我會常常來看你的。」
祁風茫然地「喔」了聲後,便沒有其它反應了。
鄴君慕見狀,在心裡嘆著氣。
正值成長期的高中男孩應該要愛笑愛鬧愛生氣才對,但是這一年來他在祁風身上完全看不到半點正常高中生的反應,這讓他非常擔心。
就這麼把祁風交給家暴防治中心,對他真的好嗎?鄴君慕心裡其實不是那麼有把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