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七月飛機場(下)】
凝重的氣氛瀰漫著整個小客廳，冷炘姚的二姊-冷綾廷也剛好回到家一天了。
「媽，姊只是回去台南拿個證明，不用想那麼複雜啦。」全家剩下理智的只有冷綾廷了吧。
冷吟洨眼框紅潤鼻酸的將視線停頓在某些地方。
「哼！我就是沒辦法相信他！對！我是騙他啊！我沒有要去看我老師！我要看他有沒有繼續跟那個男的講話！」
冷吟洨瞪了媽媽一眼。
「我說我沒有嘛！好嘛！那就不要去瑞士了嘛！！」冷吟洨一個衝動將最弱的藉口拿了出來，他轉身跑進房間裡，啜泣著。
「好啊！不要去就不要去！」媽媽拿起電話撥打號碼，「你不要去正合我意！我省錢！！」
冷炘姚再也忍不住這種火爆的場面，企圖試著站出來為他們冷場，背叛了惡魔他開口了，「你們到底算不算母女！！」
冷綾廷噗叱一聲笑了出來。媽媽憋笑了一下，生氣的情緒還是隨即壓了下去。「聽不懂你再說什麼啦！你好好管好你自己！不要管我們！」
冷炘姚跌坐在地板回想著剛剛哽咽破功的聲音連自己都覺得好笑，頭埋在雙膝間他毫無目標的看著地板，他只是想要幫忙，不想把氣氛弄這麼糟，他已經承載了好多壓力，不想因為如此又多了一道傷口。只是想幫忙．．．媽媽那種重男輕女的態度也讓他痛苦阿．．．他何嘗沒體會過？
「喂？請問是ＯＯ留學助辦中心嗎？」電話通了。
〝ㄟㄟ，是，請問你是？？〞
「我是冷太太，我想取消冷吟洨的資格。」
〝咦咦？？為什麼呢？？我們都已經做好資料送出去了！請您甚慮好嗎？我們沒辦法取消就取消，抱歉。〞
「哎呀。」媽媽開始三姑六婆了起來，像個歐巴桑告訴每個人家裡發生的事情，一點都不介意的說了出去。
炘姚暗罵著，糙，你沒聽過家醜不可外揚嗎？怎麼什麼事都說，快五十歲了，真有你的。微微抬起頭留一點點餘光看著媽媽。
「媽！你不要跟人家講這個好不好！」冷吟洨再也無法控制的指責著媽媽。
「講這個有什麼關係吼？！讓人家知道你哪裡錯！知道要害羞的是你自己才對！」媽媽反吼回來。
冷吟洨捂著臉哭的更大聲，冷綾廷拍著冷吟洨的背無助的看著他，冷炘姚默默站起身走向自己的房間，將房間門關起來。
爸爸可能擔心家裡這種緊張的氣氛，剛好回來，爬上樓一看到這種情況立刻走向吟洨，「怎麼了？？怎麼弄成這樣？」
「哼！他自己也說不要去瑞士了！我成全他！」媽媽盛怒的大力掛上電話。
「你冷靜一點啦。」爸爸對媽媽皺了皺眉，對房間搖了搖頭。
媽媽反白了爸爸一眼，對著炘姚的房間門指罵著，「你看！你看這個丫頭以後會不會跟他姊姊一樣！！」氣憤的也將房間門甩上。
「關我屁事喔！！！」炘姚從房間門裡大聲吼了回來。似乎將所有的不滿都出氣於此時。
爸爸拍了拍吟洨的背輕聲說，「好啦，不要哭了，媽再生氣，生氣講不出什麼好話的。」
綾廷打開了炘姚的房門，只感覺整個房間陰沉悶鬱，令人窒息，「吃飯拉，再幹麻？」綾廷打了打炘姚埋在雙膝間的頭，坐在床上雙手撐著身體等著炘姚抬頭。
「喔。」炘姚抬起頭並站起身。
「呃．．．你的眼睛怎麼黑黑的？」綾廷到抽口涼氣看著炘姚那憔悴陰暗的臉。
「黑黑的？」炘姚拿了鏡子照了照，不知道原因，只試著去擦了擦黑黑的部分，「擦不掉ㄟ，算了。吃飯吧！」
「呃，你是不是撞到什麼啊？」綾廷邊走邊問。
「不知道，可能吧。」炘姚頭也不回的隨性回答。
「我覺得姊會哭耶。」炘姚邊夾菜邊說。「爸也會哭吧。」他把菜夾到碗裡。
「一定會的吧。」綾廷把菜夾到嘴裡咀嚼著。
過了十分鐘也大概吃完了，綾廷將桌面擦乾淨，炘姚幫忙整理，工作完畢兩人就走上樓，爸爸剛好也走下來，三人擦肩而過。
「咦？你在我房間幹麻？」炘姚剛要進房，看到吟洨坐在自己的位子上，背對著寫著信。
綾廷累的一身摔上床，抹了抹臉轉過身想著事情。
炘姚坐在旁邊的椅子，手中玩弄著筆蓋。「怎麼樣？」
「啥？」吟洨擦了擦鼻水。
「你跟爸說什麼阿。」
「爸說．．媽生氣講話都不算數，叫我不要想太多阿。」
「恩，然後呢？」
「爸就說我小時候阿．．」吟洨一激動眼淚又滾滾滑落，哽咽的邊喘著剛剛哭完的氣，「小時後．．就那樣．．．除非媽．．能放．．放的開．．不然我．．我只好．．只好忍耐．．．少惹媽．．」說完．．立刻淚流不止的潰堤大哭著。
「恩。」炘姚將筆蓋拿起跟眼睛平行，轉動著筆蓋看著透過筆蓋裡的房間角落。
綾廷拿了幾張衛生紙遞給了吟洨。
「爸還說．．」吟洨轉過頭看著炘姚和綾廷。
「我如果不出國，他會恨我一輩子的。」
炘姚抬起頭幽幽的看著吟洨，他的反應總是那麼無所謂。綾廷手叉著腰低頭聆聽著。
晚間，炘姚抱著被子走到吟洨的房間裡敲了敲門，「姐，我要跟你睡。」
「為什麼？你跟綾廷睡就好啦？」吟洨留著一盞燈，還在看書。
「我想跟你聊天阿。」炘姚緩緩走向吟洨床邊，連人帶被子的丟了上去，說要聊天他卻翻身背對著吟洨。
吟洨心理想著，自己叫人家跟他聊天．．．結果是睡覺吧？怪人．．．吟洨偷白了炘姚一眼。
「你可以講你小時後的故事給我聽嗎？」
吟洨停了視線，炘姚的每句話常常都會讓人一箭穿心，一針見血。看了看炘姚，停頓了一下。
「小時候．．」
炘姚睜開眼睛仔細的聽，此刻夜深人靜，只剩一盞燈的房間看起來像一個僅有獨角燈照著吟洨的舞台，傾訴著自己的過去回憶，語氣裡，輕淡的像微風般劃過。
「你知道嗎？呵呵，再你聽起來一定很不可思議。」炘姚將書放回了桌上，雙手抹了抹臉，一臉倦怠委屈，「媽曾經拿農藥對著我的嘴巴噴，用大概有椅子的椅腳那麼粗的棍子打我，有一次，爸還為了攔媽，跟媽大吵一架甚至．．動手。綾廷有看過，哥也有看過。我記得那一次，爸跟我跟媽都哭了吧。」
炘姚像被重物重重一擊，雙眼撐到最大，瞬間，空氣也變的嘔心，令他窒息，他將棉被蓋上頭頂無來由的發抖。
「怎麼了？」吟洨察覺異樣，溫柔的將手放在炘姚的棉被上。
「沒．沒什麼。」炘姚試著做最後的鎮定，重新戴上殘破不堪的面具掩飾最後一刻又要崩潰的自己。冷靜的將棉被放下，看著吟洨。
「都過去了，你好好出去唸書，什麼都不要多想了，好不好？這樣，對我對二姊或對爸都是最公平最好的。」炘姚依稀能聽到心跳不能負荷的狂亂跳動。
「呵呵，好啦。」吟洨關上了燈。
「一定喔，至於那個男的，你先放下吧，就真的順其自然，盡量不要理他就算了，好好唸書，好嗎？」
「好～．．」吟洨像比炘姚還小的孩子般被提醒。
七月七號。晚間十一點，出發點：桃園中正機場，台灣。
吟洨跟著兩位自己的大學同學談天中，眼看在幾分鐘就要開始登機。
「呵呵，對阿，真的好捨不得喔。」吟洨的大學同學抱怨著，一臉不捨。
「你要快點回來跟我們玩喔．．」另外一個大學同學早已哽咽，淚水滾滾滑落。
「呵呵，好啦！不要哭啦！」吟洨抱上前安慰著那位臉已哭的通紅的同學。
炘姚在旁還是一臉冷然，毫無表情的看著那三個哭成一堆的淚人兒。綾廷雖然沒哭卻吸了吸鼻子。
「呵呵，下次就換另外一個人了。」綾廷開玩笑的說著，「不知道那個人會不會哭的比人家慘，還繼續耍冷勒。」
「冷綾廷。」炘姚白了綾廷一眼。
最後吟洨走上前跟爸爸媽媽道別，爸爸給了吟洨一個大擁抱，而媽媽．．也抱上前去，流著眼淚。
「要照顧自己蛤，穿暖一點，知嗎？」媽媽叮嚀著。
「恩．．」吟洨哽咽的說著。拖著行李走進玻璃的另一頭，跟著炘姚等人揮揮手。給了綾廷和炘姚打氣的微笑，轉身走向通關口。
「喂。」炘姚用手軸對綾廷撞了一下。
「幹麻？」綾廷轉過頭。
「你覺得媽剛剛是真哭還假哭阿，好假喔，有點不爽。」
「呵呵，」綾廷手插進口袋裡，一派輕鬆的樣子是他跟炘姚不一樣的地方，「也許是看到姊那些同學哭吧，牽動情緒。」
「恩，這種解釋還有一點道理。」炘姚推開機場門口大門。
大姊，你聽到了嗎？媽媽不會主動為你流下眼淚，不會主動關懷你，不會主動將抱送上，並不會溫柔而有母性慈愛的對你，一直都是咆嘯怒吼。
炘姚突然又有這種惡魔的想法．．．他的嘴角微微上揚，擺著＂早知道會這樣＂的臉，敗著心痛大笑，他的心，在狂笑，在笑他自己，笑媽媽，笑吟洨，也笑自己。縱使這種笑是醜陋的，他卻一次又一次，反覆的在他心裡像樂器般打奏著。
也許．．．讓媽媽對女生好，對自己的女兒像對兒子一樣很難吧？對了．．那個兒子，現在忙透了呢．．．冷炆皓．．．他們的大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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