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益光的 《小戴手記》 甘益光(Benjamin Gan),筆名小戴, 台灣導演, 小說家和詩人。Email: yikung202028@gmail.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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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小戴

秋日午後，她單獨坐在滿是落葉的曼哈頓中央公園裏，手裏拿著一隻鋼筆和一本筆記簿。
她覺得應該把發生的事寫下來，那一定是一篇精彩的小說。在秋天的曼哈頓謀殺一個人，再若無其事地坐在中央公園裏，描寫謀殺的過程，卻沒有人知道她是兇手。
就用這把刀，往要害刺下去，千萬不要有任何憐憫，對畜生是不需要仁慈的。再多刺幾刀，任憑血噴得自己整個臉都是。
到浴室把血洗掉吧，望著鏡中佈滿血跡的臉，真美，實在捨不得洗掉。
這時從她背後隱約傳來呻吟聲。
什麼？沒死！
她拿起刀子，衝了過去……。
「真美！」一個陌生的聲音出現在她的耳際。她嚇了一跳。待轉身一看，始發現原來是一個來公園散步的中年婦人。
「一年當中，我最喜歡秋天的公園，實在太美了。」中年婦人說。
「哦，我也喜歡秋天。」她不得不敷衍了一句。
「我可以坐下來嗎？」
她實在不想，但還是說了：「可以啊！」
「妳在寫什麼？我可不可以看看？」
「不行！」她馬上把筆記簿闔起來，「我寫得很亂，不好意思給別人看。」
「妳是作家嗎？我看八成是，我有一個很棒的故事，妳願意幫我寫成小說嗎？」
「妳說說看吧！」才剛說完，她就後悔了，希望這個中年婦人的故事不要太長。
「有一個中年婦人，住在曼哈頓的上西區，雖然有錢，卻過得很不快樂，她知道這一切都是她丈夫造成的，於是她決定在秋天，她最喜歡的季節，做她最想做的事－－把她丈夫殺了。一切都那麼順利，她實在忍不住，想把故事的經過告訴別人，但又怕秘密洩露，一直到有一天，她在中央公園遇到一個女作家，才把故事講出來，等作家把她的故事寫成小說後，她便把作家殺了。同上次一樣。沒有人知道兇手是誰。」
女作家望著中年婦人，眼光帶著疑惑和驚懼。
中年婦人卻露出滿足，神秘的微笑。
女作家猛然起身，往林中奔去，匆忙中遺落了她的筆記簿。
中年婦人拾了起來，翻開一看，上面寫著……。
今天我坐在中央公園裏，望著滿地的楓葉，回想前一天發生的事，我覺得應該把這件事寫下來。
昨晚我終於決定要狠下心把她解決掉了。我再也受不了她的一切，她對我的傷害如此之大，從沒有人如此殘酷地對待我，就只有她，除非她死了，否則我將永遠活在夢魘裏。
「妳要幹什麼？把刀放下，我命令妳把刀放下，妳聽見了沒有？」
看她由驚訝、憤怒轉變為恐懼，我真樂透了。
「逃啊，看妳往哪兒逃！」
「哦！不要，不要，我求求妳。」
「少囉嗦！」就這樣，我一刀一刀地往她身上刺下去。
哼，想想看妳以前是怎麼對我的，這是報應……。
「天啊！」中年婦人把簿子闔上，「這個女作家竟是個殺人兇手，實在太不可思議了。」這時她彷彿看見一具女屍躺在眼前。
「怎麼辦？下一個一定是我，因為我知道了她的秘密，我非得報警不可。」
當然紐約的警察不會相信中年婦人的話。
中年婦人把所有的門窗都鎖上，但她的心依舊忐忑不安，於是她把女作家的筆記簿拿出來看，她發現女作家的故事還沒寫完，由於後面還有一大片空白，她乾脆自己動筆寫下去……。
把那個賤女人殺了，可真痛快，不幸的是，我竟在中央公園遇到一個中年婦人，她也是個殺人兇手，她把殺人的故事告訴我後竟要殺我，我連忙跑回家，幸好她沒有跟上來。糟了，我那本筆記簿掉了，上面有我的小說，可怎麼辦的好？咦！是誰在按門鈴？我把門一開，只見中年婦人拿著刀衝了過來，往我身上猛刺，一刀……一刀……我……。
這個結尾不錯吧！中年婦人滿意的笑了，只是情節有夠荒謬的，要是讓格林威治村的作家看了，不笑死才怪。寫得雖然很糟，但那個女作家的作品還不是一樣糟，至於這篇什麼「曼哈頓鋼筆殺人事件」，更是無聊透頂，看來隨便什麼人都可以寫作，只要他有筆跟紙，然後再跟格林威治村的藝術家扯點關係。想了一大堆，中年婦人也累了，這下子她終於可以安心的睡了。
才剛把燈關掉，中年婦人就聽到房間裏有聲音，她把燈一開，床前赫然站著滿身是血的女作家，手裏拿著一把血淋淋的刀子……。
中央公園裏，一陣秋風襲來，地上的楓葉被颳起，她瞇著眼把簿子闔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