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家裡牆上掛了一幅書法,寫的是劉禹錫的陋室銘,正所謂:山不在高,有仙則靈,水不在深,有龍則靈....。寫這書法的是父親年輕時的好友,我們都叫他蔣叔叔。
他和父親是初中和高中的同學,據父親說,這位蔣叔叔從初中開始就勤練書法,他寫的書法在中學時期是全校聞名的,可是他不是天才型的書法家,而是秀才型的。
而天才和秀才的區分在哪呢?我們且聽日本作家新田次郎的形容:秀才是靠後天的努力,就好比是武田信玄,當商人問他1+到100是等於多少時,在當時16世紀的日本,還沒有人懂得梯形公式(上底+下底乘高除2=答案),而信玄只花了十秒就算出答案,他的算法是1+2+3+4+...一直加下去﹔不運用公式也能在短時間內算出答案,這就是秀才。而武田信玄的死對頭上杉謙信就不同了,當商人問他同樣的問題時,謙信自己先發明公式,再利用公式解出答案,花的時間也和信玄一樣大約十秒,這才是天才。
和蔣叔叔的秀才型相比,在求學時期的父親就是天才型的,但是他們倆十五,六年後再度相遇,蔣叔叔已是享有薄名的書法家,可是父親呢?只有一個陋室,並且終究也拋棄了這個陋室。
寫陋室銘的劉禹錫,基本上也算是一位天才,他的才氣縱橫,充分的表現在他的作品裡,X本人就很喜歡劉所寫的─西塞山懷古:
王濬樓船下益州,金陵王氣黯然收。
千尋鐵鎖沉江底,一片降旛出石頭。
人世幾回傷往事,山形依舊枕寒流。
今逢四海為家日,顧壘蕭蕭蘆萩萩。
天才似乎是很難閃避''人世幾回傷往事''的宿命,就好自古紅顏多薄命的慣例一樣﹔無形中的神秘力量,似乎總是在嘲笑天才的不自量力。前面所述的天才上杉謙信,在日本無人是其敵手,可是他卻在出征之際,上廁所時中風而死。
漢朝的名將李廣,也是一位軍事天才,因而被敵手匈奴人稱為飛將軍,唐朝就有:但使龍城飛將在,不教胡馬渡陰山的詩句。可是他卻是被後生小輩衛青羞辱,最後拔刀自殺而死。王維就有詩句:衛青不敗由天幸,李廣無功緣數奇。的感嘆。
由此幾乎可以說:天才,就是天妒英才的簡稱。可是─真的是這樣子嗎?
歷史又再度舉出反證,上杉謙信的中風,是因為他長期的飲酒過度。李廣的自殺,是因為他身為一個軍人,卻長期忽略自己低弱的政治力所致。(就好像是說''那個地方不死人''的蔣仲苓),看似老天的作弄,其實不過是壓死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與其說是老天的作弄,不如說是推卸責任吧!
並且秀才的命運比之於天才,其實也好不到哪,前面所述的秀才型代表─武田信玄,親手逼死了自己的兒子不說,他心愛女人的早逝,更令其痛不欲生。而最後在大勝對手德川家康,接著要一顯身手,統一日本之際,卻是含恨病故,他的際遇不比其宿敵上杉謙信要好多少。
現在世界各國的陸軍軍官必讀的戰爭論,是德國人克勞塞維茲所著﹔他也是個秀才型的人,他在活著的時候,以打倒天才型的拿破崙為己志,奈何當時的德軍,完全不是拿破崙所率領法軍的對手(100年後剛好完全顛倒),更何況許多德國人還很高興德軍被法軍修理,像德人貝多芬當時就作了一首交響曲,來歌詠拿破崙的偉大。
這對於克勞塞維茲來說,真是無法忍受。後來拿破崙終於開始走下坡,克勞塞維茲有了報仇的機會,這時候─這時候!克勞塞維茲竟然染上了霍亂,就這樣掛了。而他嘔心瀝血所完成的戰爭論,死後還賣不到兩千本。在X看來,簡直是太慘了。
歷史還給他公道是在1870年,普法戰爭之後。贏得勝利的普魯士(也就是德國)的參謀總長毛奇,在答覆記者問題─他的致勝秘訣為何時?說:我就是看克勞塞維茲的戰爭論才會贏得戰爭。(好像是:我就是喝雀巢奶粉長大的唷!的翻版)
因為毛奇的這句話,戰爭論就賣到翻了。誰又能說這不是老天的旨意?
1999年9月15日,921大地震的前六天,亞洲杯成棒賽也是進軍奧運的資格賽,在漢城舉行。中日之戰,日本派出18歲的松板大輔當投手,在松板大輔稚嫩的臉上,寫得是''天才''兩個字。是役,松板大輔三振中華隊13人次,只被擊出3支安打,失分一分,表現的威風八面,而中華隊派出的投手,是之前從未聽過的蔡振南﹔但是表現幾乎和松板不相上下,三振日本隊11人次,被擊出4支安打,責任失分也只有一分,算得上是秀才型人物,可是這時候幸運女神向松板微笑了,中華隊三壘手一個致命的失誤,讓蔡仲南吞下敗戰。這場天才對決秀才,勝負不是天意,而是人為。
2000年,當奧運在雪梨舉行時,身為後X世代的X,已經連續八年沒有看到中華隊,在世界舞台上大展身手,而1992年的奧運銀牌英雄們,如郭李建夫,如廖敏雄....今日何在?
就讓我們再等八年,到那時後再回頭來看看─松板大輔與蔡仲南─天才與秀才。
Xenophon/台中報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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