臥斧‧累漬象限 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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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

剛被調到現在的座位時，他覺得很不滿意。

只是因為公司租約問題改換了樓層，職務什麼的並無升降；事實上，他現在擁有的辦公隔間比原來的還大，說起來應該沒什麼不好。但他在搬遷後第一天上班就發現自個兒的新座位有問題──中央空調的通風口就在他的正上方，呼呼的森冷空氣吹得他腦袋發疼。

他馬上向公司反應這件事，但公司回答，隔間都已經架好了，不可能為了一個人再拆再改。而且；主管說：當初就因如此，所以才特別用比較大的空間補償你呀。

補償？他氣憤地想，自己分明是被出賣了。

沒法子，日子還是要過；他多帶了件外套放在公司，繼續上班。

這天，他趴在桌上午休，在半夢半醒間，突然發現有什麼聲音從通風口裡頭尖尖細細地傳來。

02.

他訝異地想道：我居然可以從中央空調的通風口裡聽見別處的聲音；但過了會兒，他突然發現，那並不是別的同事或者別的樓層的聲音。

那是中央空調系統在獨自唱歌。

他豎起耳朵，專注而仔細地聆聽了幾分鐘，漸漸聽清楚了空調系統的歌詞內容。

中央空調系統盤踞在這棟大樓的內裡各個角落，每個房間裡發生什麼事，它都一清二楚。它的歌曲調簡單，歌詞內容就是大樓裡頭各處正在發生的事情。空調系統的歌聲略嫌尖細，但習慣了之後，很容易就可以把歌聲自空調的風聲中分離出來，聽得也就隔外清楚。

他閉上眼睛，讓想像隨著中央空調的歌聲馳騁，彷彿自己正身處無所不在的空調管道裡，悄悄地看遍整棟大樓每個區域的愛恨嗔痴。

在這棟建築裡，他就是全知的上帝。

03.

時間久了，他發現中央空調系統之歌在任何一個通風口都聽得見──只要他集中精神，就能從送氣聲中分辨出那組不同的聲線頻率。

於是他逐漸熟悉大樓裡各種故事的各個角色，甚至喜歡上歌謠裡提及的一個女孩。這女孩常只薄施脂粉、待人有禮，下班後還匆匆趕去上課進修；不像其它故事裡的女性角色，不是只在談論名牌，就是同主管搞地下戀情。

他開始在大樓各處觀察出入的人群，猜測歌謠中的某個角色會不會是與自己擦身而過的某人；當然，最要緊的，是想要尋找心儀的那個女孩。

直到有天，他在電梯裡遇上了她。薄施脂粉的臉孔與親切有禮的微笑，同歌謠裡訴說的女孩一模一樣。她走出電梯時，他瞥見她的後頸根有個小小的痣。

他記下樓層，決定做個實驗。

04.

回到座位，他照舊聽見頭頂的傳來中央空調系統之歌。

他看看沒人注意，爬上桌面湊近通風口，自顧自地把那個女孩的特徵和所在樓層講了一遍，然後悄悄地問：你能不能告訴我，她現在在做什麼？

中央空調系統的歌聲停了下來，大概是覺得有點困惑。他耽心地想：糟，我把它搞糊塗了；就在這時，他熟悉的歌謠再度響起。

他開心地道了謝，坐回自己的位子，聽著以她現下一舉一動編寫成的歌詞，想像自己就在她的身旁；看著她講電話、看著她趕公文，再跟著她，把公文送進經理辦公室，然後。

他變了臉色。原來，她同其他女性角色一樣。她不是他心中的那個女孩。

幻滅的感覺很痛。他低下頭，把臉埋進手裡。

下個瞬間，整棟大樓的通風口都傳出了低低的啜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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