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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4-04-24 13:41:25| 人氣17,682| 回應0 | 上一篇 | 下一篇

罪的重生-鍾理和〈復活〉評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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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讀鍾理和集時,我對〈復活〉象頗深。

  那真的是用血淚寫出來的篇章,一個人的悔恨竟然可以這麼的深沉,這麼的令人疼痛。我想沒有親身的經歷,是難以寫出這樣的小說的,事實上鍾理和的次子確實有相似的遭遇。但這不代表在小說中沒有任何虛構的部分,讓「宏兒」揹著糠走回家的那一段,有可能就是作家技巧性的運用,令事件的張力更大。小說中或許有寫作上的渲染,結構的經營,但那種沉痛與悲哀的底蘊,很難憑空得來。

  彷彿是上天的捉弄,鍾理和一家的命運異常坎坷。先是他與鍾台妹相戀,得不到家庭與氏族的諒解,致使他們歷經波折,經由日本遠渡到彼岸中國瀋陽、北京,戰後因想念故鄉而回來,鍾理和卻染上了肺疾,從此拖著病體過活,醫藥費的支出龐大,只能靠鍾台妹一人賺錢來維持生計,家庭陷入了極大的困境。

  鍾理和的病,家境的困頓,長子無故受傷以致於終生駝背,彷彿更加印證了別人的嘲諷,上天的不允許。鄉下的鄰居以為鍾理和是不事生產,依靠妻子供養的人,而他勉力去工作,總是撐不久長,寫作也無法帶給他穩定的收入。看著妻子努力地掙錢,他充滿了難堪與難過。

  在小說裡,「我」對兒子的期望,教育上那種操之過急的心態,不難被理解。然而那些愛之深、責之切的行為,卻造成事後更巨大的悲痛與悔恨…看到一個健康活潑的小孩,備受父親的苛責,甚至痛打,真的很令我難受,但又不忍心將罪愆全然歸給這個父親。如果真是有一個形而上的主宰,那麼「上天」真的待他們太薄,擠壓他們生命的可能。

  第三部分裡孩子因為父親的嚴肅教導,反而更加害怕,在學習上顯得呆滯,「對著薄子發呆、恐惶、焦急,後來便流淚」(P.188),第四部分被痛打的經過,第五部分獨力掮著糠回家,後來發病死亡的事,第五部分敘事者說「有灼熱的東西自我雙頰滾落」的那種悲哀與沉痛,都讓我的心緊緊地揪著,替故事中的父子難過。

  有些段落,筆觸的細膩動人也顯示出鍾理和寫作的才華:

  孩子怯生生地又看了我一會兒。然後悵悵地走開了。經過數分鐘,我抬起頭來看孩子,只見他坐在地上,面前擺著一座未砌好的房子,眼睛楞楞地看著前方,不聲不響,孤零、淒清、惆悵堆上他的臉孔。(p.187)

  這樣動作與神情的描摹所刻劃的情感,還有其中的隱喻,都深沉動人。鍾理和受日文教育的影響,創作時是以日文去構思,然後再翻成中文,疾病又糾纏他大半生,在文學的創作上還能達到這樣的高度,真的很不容易。 

  這篇小說的正面意義,在第五部分的最後一段顯露無遺,「我非常痛悔我那些暴行,也已拋棄那原則,但我不明白有何方法可以制止那些迄今仍在鞭擊孩子的人,我只好在他們揮起鞭子之前掩住我的眼睛和耳朵。」(p.193)那一整段,散發一種真誠的悔過,以自身做為反面教材,語重心長地訴說著,不要再讓暴力施加在無辜的孩子身上…

  我想,倘若鍾理和不是跟鍾台妹結合,倘若鍾理和沒有染上惡疾,他們的不幸不是層層疊疊地累加的,那麼這些哀傷的題材是否就不會出現,世界上就少一個悲慘的家庭。然而這樣的假設永遠只能是假設罷了,或許我該換一個角度想,就是有這樣的際遇,才能歷鍊出這樣的作家,讓我們得以感動、醒思,更認真地對待我們的人生。
 
 

台長: touris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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