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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2-06-05 10:14:12| 人氣99| 回應0 | 上一篇 | 下一篇

小說家的家族之旅─家族小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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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啟麟/特稿


「H女士也出了一本半自傳半家族史體例的小說,內容亦是講述她『外省父親』的逃亡故事。(我記得當時我正在和手中那泥沼般的父親記憶之材料疲憊地搏鬥,在書店翻了H女士的小說,當下哀鳴出聲:『唉,撞衫了。』)」(《遣悲懷》第313頁)

小說的題材何只千百種,小說家也莫不致力翻陳出新,盡量避免和別人處理同一題材,唯獨「家族」這個題材是所有人皆難以避免撞衫的情況。駱以軍的《月球姓氏》和郝譽翔的《逆旅》就不約而同地在2000年出版,也有志一同地描寫自己的家族。此例絕非特例,這是每一位提筆創作的人,難以迴避的題材,就像每個人小時候總是會問「媽 / 爸,我到底是從哪裏來的?」

‧ 如鱒魚一般書寫家族

郝譽翔自剖道:「經常被人問起,關於小說這一回事。而我則回答:為人生尋求解釋。」(《逆旅》第6頁)

寫小說終究也是為了解決「我是從哪裡來的」這個疑惑。要追尋這個解答,卻也往往導因於更多疑惑,找尋的過程因此也就像一部推理小說,要在千絲萬縷的記憶謎團中,發現一些疑點和線索,拼湊出完整的家族史。

「我哥哥,曾經在他出生到小學畢業前的那十來年裡,頂著一個和我不一樣的姓。」(《月球姓氏》第47頁)為什麼姓氏會不一樣?許多問題我們小時候並不了解,總覺得大人的世界處處隱晦神秘,一旦當年那個拖著大人衣角問東問西的小孩長大之後,推理偵探的過程於焉順理成章地展開。

這趟追尋解答的旅程,郝譽翔在《逆旅》中跋涉追尋到山東父親老家,而簡媜則在《天涯海角》的〈浪子〉一篇,歸納祖宗牌位得到九字密碼「簡、范陽、南靖、二十二世」,從大陸漳泉之地進行解碼,終於了解簡氏遷徙史。

經由追本溯源從而了解自身存在的秘密,這是作家一輩子必做的功課。對此功課,李喬在長達九十萬字的《寒夜三部曲》開頭,用了一個令人難忘的譬喻。他要說的故事就是每年作還鄉夢的鱒魚的傳說,「鱒魚的夢,可能也是人類的夢;鱒魚的幻影,可能正是我們的心象。胡馬依北風,越鳥巢南枝,不可如何的先天眷戀,歷史的痛苦情感。鱒魚,是神祕的魚,鄉愁的魚,悲劇的魚。」

‧ 即使父親只是短篇小說的一個配角

「我的父親是個老國民黨員。講難聽些他是個老黨工。這樣的我要說他一生的故事?通常是一個短篇裡的一個角色就可以把他打發掉了。但他畢竟是我的父親啊。......他像是有關於『我為何要寫小說』、『我為何總愛寫一些滑稽之人』或『我為何總是如此亢鬱憤懣』這一切謎面底線頭。他是關於『我......』這一切相關字源最初的那個空缺。」(《月球姓氏》第242頁)

我們真正了解自己父母的生平嗎?或者說,這需要詳細探就嗎?這個我們長期接觸而又平凡無奇的角色,難道不就只能是任何依不精采傳奇小說中的一個小配角嗎?

即使真是如此,他們仍是使我們的存在成為可能的唯一答案,無論閱讀或創作,這也都是最重要的問答題,一個小人物的喜怒哀樂從不比傳奇人物虛假或遜色。所以郝譽翔寫道:「從很久很久以前,父親就反覆告訴我山東流亡學生的故事。...我屈指算算,已經事隔將近五十年了,但她心中的哀傷卻如此巨大,從來沒有一天停止過。...因此我決定要寫下我所看見的東西,即使這僅存在父親那被渲染誇大的記憶裡,即使這僅只是虛構。」(《逆旅》第187-188頁)

當然了,是配角亦是主角端看我們採取的視角而定,每個人都值得擁有自己的歷史,「山東流亡學生史」就是《逆旅》中郝譽翔的父親自己的歷史。

李喬的《寒夜三部曲》也是彭阿強、蘭妹、劉阿漢、燈妹這幾個客家小人物的故事,但是他們在日據時代於苗栗蕃仔林開山立業的篳路藍縷,透過李喬娓娓寫來,也讓他們提升為無可取代的大地之母。

‧ 家族追尋的虛構與真實

也許創作者追尋著自身真實的家族歷史,但既然是以小說方式呈現,在書中還保有多少真實的成分?記憶經由書寫呈現之時,記憶必然也重新被塑造,真實,僅存在於創作者的筆下,或者說,真實不只一個,述說者、書寫者、閱讀者都有彼此違悖卻同樣真實的記憶。

「而從此以後,他的身分與他的存在都要通過我的文字才能獲得意義。就這個層面來說,他已經不再是我的父親了,毋寧更像是一個靠我生養的兒子」(《逆旅》第48頁),也許因為記憶的追尋與文學創作同樣都可能是虛構的,郝譽翔這本小說才會有前半段是第一人稱而後半段是第三人稱的特殊結構。

創作者要如何真實呈現他人的生活呢?尤其是想表達的是真實存在於身邊之人的生活?如果一個人腦袋裡的想法是如此變動不羈,那麼就描寫不可能更動的物件吧。鍾文音的散文集《昨日重現》就是透過物件來重現家族史,「當年的女人,時尚的座標必須在生活行有餘力或是重要的日子時,才有可能出現經緯度」...「而我就在這樣的想像裡來到了現世,以一介女身,大剌剌地穿著牛仔褲,足下一雙布鞋;又或者細肩帶洋裝,足蹬一雙顯得顫巍巍的細高跟鞋」(第17頁),於是我們看到了母親的帳簿、餅乾盒、束腹、六合彩,阿嬤的紅龜粿、醃菜、豆腐乳、髮髻,父親長壽菸、保力達B、發財車和鐮刀。

鍾文音的文章長讓讀者覺得是她的閨中密友,細細聆聽她揭開私密心情,不過在《昨日重現》這本看似真實的散文集末尾,她卻寫道「這本書可以當作是我的第一本長篇小說《女島紀行》和短篇小說〈怨懟接〉的補遺之作,不過這裡有個深埋的弔詭:『小說未必虛,散文未必實。』」(第290頁)

這句「小說未必虛」駱以軍應該深有體會,《月球姓氏》中因為有部分描寫駱妻家族「秘辛」,引得駱妻親族大發雷霆,讓駱以軍趕緊擺桌請客道歉。他也實在應該道歉的,枉費旁人還以「小說就是虛構的啊」為他說項,但是他在後一本小說《遣悲懷》的〈後記〉中,卻又將這段道歉的經歷描述一遍,而且還說「我從來將『我的小說』與『我的現實生活』徹底絕決地分割開來。」(《遣悲懷》第319頁),只不過不知道,這段經歷是實是虛?

‧ 永遠只是向上的追尋

創作者在追尋家族歷史時,理所當然地一逕向上勘查長輩先人的足跡,但是兒女後輩不也是自身家族存在的一部分嗎?這是家族書寫的無奈之處,創作者並無法預見兒女未來的發展。

那麼書寫家族一定是寂寞的書寫,只能像鱒魚一般賣力像源頭泅泳。在這過程中,子女可能是無力參與的。

朱西甯厚逾磚枕的家族小說《華太平家傳》在寫作十年間曾七度易稿,八度起筆,而最後遺作是第九度的嘗試,但是這段時間內只有孫女閱讀過手稿,妻女皆未嘗一見。朱天心在《漫遊者》中寫道「十數年來都不肯看這『寫給上帝看』的作品,竟直至父親不在」(第164頁),朱天文也在《華太平家傳》的附錄〈做小金魚的人〉中寫著「甚至到了父親癌症住院,家人們慢慢建設起終須離去時的心理準備時,也從來沒過問這部巨著的下落。」(第 876頁)

先人無從得知後人的發展,而後人卻更能把握先人的生活軌跡,這是創作與閱讀時一種必然的不平等。朱西甯無法描寫子孫,而朱天文卻早於二十年前的小說〈敘前塵〉中就描寫過父母私奔成家的故事。

黃錦樹認為朱天心的《漫遊者》是「源於父親亡故後的不知所措」(第7頁),也許這正是閱讀與追尋家族的目的,在追問「媽 / 爸,我到底是從哪裏來的?」之後,開始思索今後要往何處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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