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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2-01-16 01:38:56| 人氣126| 回應0 | 上一篇 | 下一篇

聽王龍標聽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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玫瑰茶大聲堅稱詩不是垃圾。嗯!我可以同意不少詩確實不是垃圾,時間將它們淘洗得金金亮亮,這點我們心裡十分清楚。

例如我桌上正擺著一本兩度遭劫的文史哲版《王昌齡詩校注》,七十六年它遇上琳恩颱風,一本書被水泡得老去了八十歲,滿紙紅藍陵谷,慘不忍睹,我將它一頁頁翻開曝乾後救了回來,去年它又因為放在二樓的下層書架,沒躲過納莉颱風的水蛇手,又被蹂躪了一次。那天回舊家在書架裡發現它還在一列擠著霉黑霉綠了的書裡,心想這回終得唱個掩面救不得的唐明皇了,可當我把它抽出來,我還是感到某種道不得的力量引我無聞那股深濃的霉味而想去翻頁唸一首詩,我信手翻開,是〈答武陵田太守〉:「仗劍行千里,微軀敢一言。曾為大梁客,不負信陵恩。」一句唸下,隱然錚鳴。

再仔細揭開另一頁,這裡有〈聽流人水調子〉:「孤舟微月對風林,分付鳴箏與客心。嶺色千重萬重雨。斷絃收與淚痕深。」詩題上方我打了個紅鉤鉤,每個字旁都是紅點,「分付」兩字旁的三角形還算清晰,我曉得那是當年讀詩時特別標出,視為龍標絕技的部分。至於下二句因為位在水線之下,吃水更深,紅色的標點越往下就越漬越糊,在「斷絃」以下就已不復所在,恰恰辜負了「淚痕深」的哀怨,想來失笑。幸好一側還有當時批語:「絃意似嶺色千重萬重,亦似雨聲千重萬重,何能不淒然而淚?」唉!當時讀詩如此,如今一看未免少年憂愁,再想想才知這句把兩個名詞「嶺色」和「雨」分置首尾,而以一種意蘊無盡的疊字形容詞「千重萬重」串將起來,同時造成音響、色彩、線條和區塊的疊複與擴散,視覺與聽覺相接之際,空間與時間也悄然轉換,我以為寫水的德布西和寫雨的蕭邦都不能為此境界!而如此神技,譚元春竟然以一句「光景靜妙」帶過,好像他是個悟道的老僧似地,忘了這實在是詩人耳聽流人悲絃,眼見道阻且長時,產生出來的光景幻境。

翻開一本破舊的詩集,聽到一千二百多年前王昌齡的哀歌,除了嘆口氣之外,我應該想到方旗也寫了好多雨,可先前手邊好不容易獲得的方旗的《哀歌二三》影本哪去了,我剛剛又東尋西覓了一番,仍不見蹤影,想是那時也泡了水當垃圾丟了吧。可是詩的幸與不幸也部知道是不是偶然,我這麼找起影印的詩篇時,竟然在牛皮紙袋裡找到鯨向海那時傳來的詩選數十頁,我用燕尾夾夾著,第一頁是我很喜歡的〈靜物〉。現下我唸了一遍,還覺得不夠,非得再抄一遍不可:

 光安歇了,變成了影子
 策馬經過的人安歇了,變成了傳奇
 隆冬安歇了,千山萬水在大雪中歸零
 不明飛行物體迷航了,在夢的切線方向被遺棄
 瞳孔深處的靈魂被改造虛擬了
 人影幢幢在信紙上的小方格裡交錯度日
 見過面之後,雨季就這樣斷斷續續
 我們還聯絡著
 變成了靜物

多美好啊!一個意象交疊著另一個意象緩緩出場又迷航,像拉威爾的《Bolero》舞曲裡一支支樂器交替發聲,但王昌齡的「分付」更適用來描述各個意象與光影的行走姿勢,最後的兩句「收與」的動作,完整地定格了詩中的影影綽綽。譚元春「光影靜妙」的形容如若用在這首詩,也算恰當,但那些變成靜物之前的動呢?好多的「了」指明時間的遷移,那是一種頑固的低音,要求傾聽,切莫就略過去了。

妳看,詩裡有這許多美好,但它們都差點成為垃圾!

當然妳知道我原來所講的詩與垃圾,並不是指這種偶然性的意涵。但偶然似乎又是詩的本質,才高如鯨向海說詩人與詩是「七擒夢獲」,「七擒」是一種極端的意識與技術的操作,「夢獲」則顯然不是意識之所能為。於他,這左右兩手都是非凡的技藝。

如果再想想:如果「七擒」也是一種誤寫,例如「七琴」,例如「七禽」......。羽族與繆思的舞蹈,教我想起莎樂美的「七紗舞」然後就是托盤上飽飲色慾之美的約翰的頭顱……。聯想於我從來都是偶然,讀詩也是偶然,它是從時間之流中躍出,被魚誤食了的氣泡,就像現在所寫的這些。我知道我不是吞舟之類,且游且食些蜉蝣也就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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