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潛開口時,陳薇才注意到他。兩個孩子就在隔壁床,她轉頭看向沈麟樹,問。
「這位是……」
「他是我同學,他叫江潛。」
沈麟樹簡單說明了。
「他繼父想害他,我氣不過,就跟他繼父動上了手,他繼父拿球棒偷襲我,我才會受傷。」
「他繼父為什麼要害他?」
陳薇又問。
沈麟樹和江潛又對望了一眼。思考如何組織語言。畢竟一個男生被另一個男生下藥這種事,有些讓人匪夷所思。
「如果你們也有意願提告,提供的證詞,當然要越詳細越好,這樣律師也才好做事。」
陳薇看他們欲言又止的樣子,又進一步問。
江潛深吸了口氣,繼父把沈麟樹打成這樣,他不希望這次繼父再有甚麼僥倖可以規避他的罪責。
「我繼父……在我國中時期,曾猥褻過我……我因而離開我媽的家,去投奔生父。跟我生母,也因為這樣,兩年沒有聯絡。」
想到當時噁心的情景,江潛的語氣在顫抖。他其實不大願意去回想,可為了沈麟樹,為了讓他繼父牢底坐穿,他還是把實情說了出來。
陳薇的眼睛瞪得很大,雖然她出身風塵,看慣了男歡女愛那些事,但繼父猥褻繼子這種事,還是令她有些驚訝。
「今天是我生日,媽媽突然聯繫上我,說想做一桌好菜給我吃。她知道當年的事……她告訴我繼父不在家,我可以放心回去。她畢竟是我媽媽,我也想修補跟她之間的關係……於是就回去了。」
「在喝完她榨的柳丁汁後,我渾身乏力……然後不知道為什麼,我繼父竟然回來了……」
江潛在敘述整件事的時候,數度發聲困難。沈麟樹接過他的話,告訴陳薇。
「我們本來要一起去海邊慶生,所以我在樓下等他。可是我又看到他繼父,因為他媽強調繼父不在,我覺得很奇怪,就跟上樓去,然後看到潛……江潛被迷昏那一幕。我想帶江潛走,他繼父阻止,我們才發生衝突。」
沈麟樹道。
「媽,妳讓律師來處理,他打我的部分,對江潛下迷藥的部分,還有兩年前他猥褻江潛的部分全都告了。」
「不然,我下次再看到他,肯定會失手打死他。」
把繼父送進牢裡,這是兩人間的默契。
陳薇越聽,臉色越難看。她端詳著江潛,她的阿樹也算是挺拔精神,但眼前這個江潛,長得更是韶秀俊美。
藍顏禍水,惹得他繼父覬覦,倒也是可以想像的事。
然後,除了跟她說話,她那樹兒子一雙眼睛就沒離開過江潛。
她其實不大高興,不過她得先處理沈麟樹被打的事。
「我會去找律師,你有驗傷證明,他有血液採樣,這個應該可以處理,不過你們說的,兩年前的事,只怕找不到證據。」
「媽,你又不是律師,搞不好人家律師有辦法。爸他們公司的法務顧問團不都是業界頂尖嗎?可以找他們啊!」
陳薇有些懷疑沈麟樹和江潛之間不大對勁,她討好沈其川都來不及,怎麼可能動用沈其川的資源,讓他知道這件事?
「這事我有分寸,又不是什麼好事,你不要去找你爸。我來處理。」
陳薇道。
「醫生說,天亮你們要是都沒事,就可以離開了,明天星期天沒上學,就在家休養,別沒事到處跑,知道嗎?」
陳薇現在,就像是要代替月亮懲罰人渣的月光仙子,正義還得等她伸張,兩個高中生自然聽她的。
回到家裡,正好這個星期六日,爸爸和繼母他們一家有出遊的行程,家裡只有江潛一個人在,倒也得到了真正的休息。
只是,才剛確定關係,一到家,沈麟樹又急吼吼地視訊江潛。
「我媽在家聯絡律師,我沒法出去,一個小時沒看見我了,潛寶想我了沒?」
其實是他,抱了一整晚,一分開沒看到江潛,就開始想他了。
「你不要那麼誇張,明天上學不就能見面了?」
「那明天上學你要讓我抱嗎?」
「你瘋了嗎?那裏可是學校。」
「那你什麼時候可以再讓我抱抱?」
「不抱又不會死。」
「要是能同居就好了。」
「別想了,民法十八歲才算成年,我們才十七歲怎麼可以?」
「沈麟樹,雖然我們在一起,但也不可以耽誤正事。該讀的書還是要讀,該遵守的法律還是得遵守。」
看著江潛那張誘人的小嘴,叭叭地講著跟老學究一樣的話,沈麟樹真想一口親下去。
後來,媽媽也打了手機給江潛,江潛本來不願意接,但禁不住她鍥而不捨地打,而且自己也想跟她說清楚,等火鍋店的工作告一段落後,江潛還是接了。
那一頭,江潛聽得出是媽媽哽咽的聲音,只是,他再也不會心軟了。
「小潛你聽我說,我真的不知道那柳丁汁裡被下了藥,你看見的,我自己也中了招,我也不知道,他明明跟我說要出差,卻又半途折返。」
「不是妳,那就是畜牲了,前一天晚上榨的柳丁汁,那時,他還在,不是嗎?妳現在還要包庇他嗎?」
「是,我知道是他做的,這一點,我完全無法幫他辯白。我也相信,他就是對你有非分之想,是我疏忽了,是媽媽對不起你。」
「那又怎麼樣?妳信不信,我已經不在乎了,妳愛跟他過就跟他過去,對了,讓他等著把牢底坐穿吧。」
說完,江潛就要掛斷,媽媽卻著急地喊住了他。
「小潛,我會跟他離婚,不會讓他再有機會靠近你……我保證。」
媽媽顫著聲音道。
「只是,你繼父他,連續好幾天了,他跪在地上邊哭邊求我,能不能讓你同學的媽媽……想法子撤訴……他以後不會再找你麻煩了……」
「不可能!他打了他,我不可能原諒!」
江潛幾乎是吼了出來!他自己怎麼樣無所謂,本來就是賤如螻蟻的命,可他打了沈麟樹,他珠玉重之的人,不可能放過那個畜牲!
「小潛,他雖然不是你親生父親,畢竟也養了你好幾年,就當作個了斷,你去求情放過他,以後他和咱們都沒有關係了,他也答應媽媽,如果對方能撤訴,他願意跟媽媽離婚……」
「如果妳打這通電話就是想為他求情,還不如不打!」
說完,江潛按掉媽媽的來電,一張白淨的臉氣得通紅。
「潛寶。」
剛按掉通話,背後就傳來沈麟樹熟悉的聲音。
江潛回過頭去,沈麟樹牽著他的變速車向他走來,頭上繃帶還沒拆。
「在生氣嗎?誰打來的?」
沈麟樹問。
搖搖頭,江潛收起手機,伸出手來,撫了撫沈麟樹頭上的繃帶,紅了眼眶。
覺得打那通電話的媽媽更加可恨。
「不會痛了,只是縫的地方必須換藥,所以還包著。」
察覺江潛的手摸得小心翼翼,沈麟樹握住他的手,在他手心親了兩下,然後,緊緊牽著他。
晚風中,兩人一車,在長滿菩提樹的人行道上慢慢走著。
文章定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