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陵山在天爵王朝的東北方,因此沈謬和金裹兒兩人,展開了朝向北方的行程。
這樣走著,便是離西南方的方回山越來越遠了。沈謬回頭,朝西南方望了一眼,告訴自己,他的離開是必須的,他必須忍受見不著白騁的孤獨,才能從玉面觀音口中,得到解救白騁的一劑藥方。
這麼一想,沈謬覺得自己的離開悲壯得很,毅然回過頭,跟上金裹兒的步伐。
沈謬離開後,白騁並沒有去找他。
白騁仍在氣頭上,沈謬說過他能體諒赤地修羅,他相信赤地修羅必是有不得已的苦衷,結果卻是連一句白騁的解釋也不聽,枉自己對他噓寒問暖照顧了十年,將一身修為傾囊相授,沒有他白騁,沈謬早就死了!
毅然決然說走就走,這種背信棄義的白眼狼,不要也罷!
沈謬離開的時候,白騁在喬子軒的墳前,足足待了一天。
「師弟,世人多負心,還是你對我最好。」
白騁紅著眼眶。
就算目睹自己殺人,就算死在自己的懷裡,喬子軒始終沒有怪過他。
從墳前回來後,白騁就把方回山當成了自己的總部,他不準備再壓抑自己,打算順從自己的慾望,想殺就殺,想做甚麼就做甚麼。
這世上,已經沒有任何他想要保護的存在了!
除了赤地修羅這個登峰造極的魔道,再加上追隨他的妖魔鬼物,方回山自此魔氣大盛,天空終年灰暗,見不到陽光。
朝廷對白騁的殺戮睜一隻眼閉一隻眼,有時還會暗中送來名單,希望白騁解決,白騁照單全收,他不介意被利用,他只想殺戮,殺戮能讓他變得強大!
他身邊的魔物也是。他們會利用和白騁的親近公報私仇,挑唆白騁前去解決他們的仇敵,白騁也多半不會拒絕。
道門,妖魔,甚至人類,重演十三年前那場浩劫!
這天,玄承燁送來一卷羊皮做成的求救血書,他有一群族親在五百里外的雁次山上,正遭受山下三個道門的圍剿。
他們請求赤地修羅前往救援。
「多少人?」
白騁坐在一張小几前,臨風撫琴。人太少,他可沒興趣。
「大約兩百人眾。」
玄承燁回答。
顯然對兩百這個數字很滿意,白騁唇角微揚。
「雁次山嗎?」
說完,將琴推開,一甩袖,冰行訣凌空,說走就走!
玄承燁化成一道黑煙,跟上!
雁次山這陣子,浩氣魔氣沖天大盛,紫氣黑氣互有消長。
直到一陣灰色的魔氣襲捲而來,將二氣吞噬。
雁次山收入赤地修羅囊下,和方回山一樣,自此氤氳著灰色的魔氣,難得見天日。
兩百條人命入袋,白騁一時間難以消化,便在雁次山小住,由山上那一窩狐妖護持,讓白騁運功調息,緩緩消化這些血魂。
這天,白騁修練告一段落,一個人下山透氣。
路上又遇見幾個要為雁次三派報仇的修者,被白騁擊碎了腦門。
然後,在山下的一個村落外,白騁看見了一畝田。
那畝田裡,種滿了包心菜。
白騁嗜殺的紅瞳,在看見包心菜的同時,突然恢復了正常的黑瞳。
沈謬。
他蹲了下來,摘了一顆包心菜,用雙手捧著,慢慢地啃了起來。
在雁次山修練這段期間,白騁每天都會下山,在包心菜田站一陣子。
有時會摘一顆來啃,有時不會。
玄承燁覺得奇怪得很,原來修羅大人喜歡吃包心菜嗎?但和他們在一起時,修羅大人吃肉吃得很歡啊!
不過,吃包心菜的時候,修羅大人好像會恢復成一個人的樣子,不是那副動輒赤地的模樣。
有一次玄承燁有事下山找他,他還摘了一顆要玄承燁吃。玄承燁不吃他還生氣,又變成了紅瞳,一副要殺掉玄承燁的樣子。
玄承燁只好苦著臉,嗑光一顆人頭大的包心菜,白騁才點點頭,眼神恢復正常。
大人,大哥,我是狐狸啊!你聽過狐狸吃包心菜的嗎?
自此,只要白騁去包心菜田,玄承燁和山上那些狐狸,都離他離得遠遠的。
「沈師兄,你看前頭,好重的魔氣,咱們可得小心一點。」
雁次山正好是回到青陵山途中必經之路。金裹兒遠望雁次山,對沈謬道。
沈謬抬頭一望,心中一動,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那不是......不是師父的魔氣嗎?
過去,師徒兩人相依為命的時候,白騁不但停止殺戮,做個濫好人喬三,也隱藏了自己的魔氣,所以,沈謬一直觀不到白騁的氣。
但自從方回城那場殺戮,白騁放飛自我,他就沒再隱藏自己的氣息。
那魔氣,和方回城那夜,白騁身上的,如出一轍!
難道,師父在這裡?
沈謬縱馬,朝雁次山而去!
「師兄!小心點啊!」
明明是危險的魔氣,沈謬卻想都沒想就跑了過去,金裹兒有些擔心,也策馬跟了上去!
遠遠地,沈謬看見山下,有一片包心菜田。
田裡有個人站在那裏,衣袂飄飄,人卻動也不動。
那人背向自己。但從裝束和身型,沈謬知道,那就是白騁。
他從沒想過會在旅途中遇見白騁。
那好,一起帶著師父去見玉面觀音,讓他治好師父,他們就一起回方回山。
他沒想過當初是自己丟下白騁離開的,也沒想過他的不告而別白騁可能不會原諒他。沈謬想,白騁那樣寵他,撒個嬌多半就沒事了。
是說師父怎麼會站在包心菜田裡呢?
肯定是想我了。
他們方回城大街上初遇時,沈謬就為了包心菜和人打得頭破血流,差點送了命。所以白騁一直以為沈謬喜歡吃包心菜,常常煮包心菜給沈謬吃,沈謬也都吃光。
其實,他並沒有特別愛吃包心菜,只是把白騁準備的飯菜吃光,是他的習慣罷了。
沈謬眼眶一紅。想想,他們已經分開三四個月了。從沒分開那麼久過。
有多久沒吃過白騁炒的包心菜了?
沈謬在一株樹下將馬繫了,悄悄地走向包心菜田,想給白騁一個驚喜。
金裹兒在一旁瞧著,膽戰心驚,她看得出來,這方圓氤氳的強烈魔氣,就是出自包心菜田裡的那個人。
沈師兄好像想偷偷接近他。是想偷襲嗎?如果是這樣,她不能打草驚蛇,只能警戒地注意沈謬和白騁的動靜。
沈謬踏進了包心菜田,繼續朝白騁背後潛行而去。
白騁挺拔的背就在眼前。雖然才分開三四個月,沈謬卻覺得漫長得讓人難耐。
「師父!」
沈謬張開雙臂就要抱住白騁,豈料還沒碰到人,突然當胸一陣強力襲至,將沈謬打飛!
察覺背後有威脅,白騁幾乎是下意識地就往背後送出一掌!那掌力不輕,沈謬飛出了包心菜田,落在了金裹兒腳邊!
當下嘔出一大口鮮血!
「師兄!沈師兄你怎麼樣?」
金裹兒只道是沈謬偷襲不成反被對方所傷,趕緊扶起沈謬上身,替他擦拭口邊鮮血。
白騁一掌打出後,才發現是沈謬,收掌已然不及,他沒有想到沈謬會出現在這裡,愣了一下,原本想前去查看沈謬的傷勢,卻見有個美女先一步扶起了沈謬,替他擦拭血跡,一副很緊張他的態勢。
白騁臉一黑,便站在原地,一動也不動。
金裹兒祭起她的金簪,就要往白騁射去!
「裹兒不要,那是.......那是我師父.......」
沈謬一面說,岔了氣,又嘔出一口鮮血!
好像真的傷得很重。
「師父?難道,他就是白前輩?」
金裹兒聽見沈謬說的,收回金簪。
「嗯。」
回答了金裹兒的話,沈謬又滿口鮮血,可憐兮兮地望向白騁。
「師父......我好痛.......沒法呼吸了........快死了......」
他朝白騁伸出手來。
「有美女照顧你,死不了。」
白騁也知道他那掌的力度,沈謬大概得躺個五天十天才能起身了。但看見他身邊那位美女就來氣。這三四個月他為了沈謬的背離心緒不佳,沈謬卻認識了個美女逍遙快活,他沒殺他已經是慈悲為懷了!
白騁一拂袖,便朝雁次山徑而去!
「師父.......師父........」
沈謬覺得白騁真是好狠的心啊,想追上,可他自己又起不了身,金裹兒知道沈謬的意思,便扶起沈謬,將他的手臂掛在她頸子上,跟上白騁的腳步,往山上去。
文章定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