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90916
昨晚依慣例在門前的廣場吃晚餐，我勉強吃了一小碗飯，喝一小碗湯，然後看著星空下遠處的昏暗樹影，這是個無風的日子，我的表情應該是呆滯的吧，所以小葉忍不住問我：「這一陣子你很沒精神！還在難過『安安』的事嗎？像幾年前『笛笛』死掉的時候一樣？」小葉已藏不住擔心，而我們都心下默認，當年「笛笛」死了之後，我其實陷入一段憂鬱期。
「我也不知道自己怎麼了？反正是很用力的提起精神，才能保持每天生活作息的進行。也不想講話，所以連部落格上的留言都沒回覆。」可以感覺到自己的情緒和能量都很低落，卻不記得從幾時開始，每當要開口吃東西，右邊下巴與面骨的銜接處隱隱酸痛，好像打開嘴巴吃東西是很勉強的事；然後這一星期來左邊的牙齦腫脹，開口吃東西變成很辛苦也要很努力。
最後我們都沒再說什麼，我有努力想盡快整理好自己，但好像有什麼東西堵住了，即使這一星期讀完了《在覺知中創造十大法則》，也好像只讀到表層的內容。
今早小葉出門去打工之後，我開始忙著屋子裡的例行家務，正從洗衣機裡舀水出來，腦袋裡回想前一晚小葉問我的話：「還在難過『安安』的事嗎？」當下心裡卻生出答案來：「怎麼不難過呢？已經一個星期了！我好難過啊！」拿著水瓢的手還靠在洗衣機上，眼淚奪眶而出，這下才發現自己原來壓抑了這份「難過」。
因為小葉說他「不難過」，他說這半年多來我跟他說了很多生死學的觀念，死亡不是結束；因為這一年來「安安」只是被關在籠子裡沒有自由，如今死了倒是一種解脫；所以小葉不難過，所以我也不應該難過。
然後我丟下水瓢，淚眼模糊地走回房間，撲向枕頭後開始痛哭：「安安」死掉我不難過，可是我很痛苦，因為我無法原諒自己，為什麼讓這樣的事發生第二次，當年「笛笛」就是因為我心疼「醫藥費」而死的，我竟然又讓這樣的事再發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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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現「安安」不對勁是星期一(9月7日)的晚上，我們正準備吃晚餐，「寶妹」在貓籠裡叫個不停，如果沒飼料了，一向都是「安安」發出乞食的聲音，怎麼換成「寶妹」？靠近貓籠才發現「安安」虛弱無力地趴在層板上，我緊張地將牠抱出來，先幫牠做了一會「淨靈」，然後我們如常晚餐。不過在餐桌上，我向小葉提起三天前剛讀完的書：《好想聽牠說 春天農場的奇蹟》，書中剛好講到有隻公貓第二度尿結石發作，獸醫幫牠「變成像女生一樣尿尿」，我很驚訝美國可以幫公貓做人工尿道，心裡真的忍不住想著：萬一「安安」再次發病，台灣有這樣的醫療技術嗎？
「安安」是舊疾復發嗎？其實我並不確定，每天我只是例行給貓兒們食物，幾天清一次便盆，有時「安安」發出撒嬌的叫聲時，我就遠遠的回應牠。因為養了兩隻好動的狗，因為大門幾乎都是開的，因為只是水泥地板且風沙很大，兩隻貓兒隨我們搬來此處整整一年，完全被關在籠子裡無法自由活動，也因此我們的關心和照顧就剩下基本的動作。
第二天的上午，我將狗兒們都關在屋裡，然後抱著虛弱的「安安」到農地，選了有樹陰的「洛神花區」，將「安安」放在地上，希望讓牠與土地親近，可以接收一些大地的能量，而我則一邊幫牠「淨靈」。這也是「安安」第一次到我們的農地來。過了好一會，「安安」站起來往前走，似乎要走到竹林裡，而天氣很陰沉，水氣很重，我以為久盼的甘霖要降下了，趕緊把「安安」抱起送回貓籠，然後一個上午都在門前砍柴，為可能下雨的日子準備「燃料」。
過了中午，天空的烏雲散去了，一滴雨也沒下。我再到貓籠抱「安安」去農地，這次在乙地休息區的草地上，可是「安安」的情況很不好，連站起來或翻身的力氣也沒有了，好幾次甚至發出長長的哀鳴，看得我又急又疼，不停的對牠說話，也不斷的祈禱，最後「安安」甚至開始發出喘息的聲音。如果真是尿道阻塞而引起尿毒症，一定要送醫院治療才行。
我怒力讓自己冷靜下來：時間是下午兩點半，有動物醫院的鎮上離此6公里，我只會一種交通工具是腳踏車，但糟糕的是身上的現金不到100元。唯一的希望是等小葉回來，他四點半下班回來不到五點。
我將「安安」送回貓籠，當然很用力的請牠要「撐住」，然後我得開始做出門的準備，餵雞、餵鴨、餵鳥、收衣服，更重要的是上網找動物醫院，必須是有新設備和儀器的診所，雖然同樣是動物醫院，但有些醫生是「獸醫」，有些醫生是「寵物醫」，前者幫動物治病，後者幫「家人」治療，與技術無關，不同的是心態。
當年「安安」和「笛笛」一起把一大包標榜添加了很多營養素的飼料吃完，「安安」首先發病，我們送牠到巷子口新開的動物醫院，住院七天，花了一萬多元治好回家。「安安」出院的當天「笛笛」才發病，所以我輕忽了「尿道結石」的嚴重性，同時捨不得再花昂貴的醫藥費，然後又剛好要出遠門兩天，於是將「笛笛」送到對門的獸醫院，以為花費會比較便宜。而那位醫生認為「不可能幫貓咪打點滴，因為貓會自己把針頭咬掉」，於是只是用手勁壓「笛笛」的膀胱把尿擠出來，折騰了四、五天之後，「笛笛」的情況越來越糟，當時朋友「I」看不下去，哭著要我送「笛笛」去別家醫院，下午送去，「笛笛」夜裡在醫院寂寞地死去了。
當初我想省錢，但沒怎麼省到，後來很長一段時間介意的是「讓笛笛寂寞的死去」。所以我非常不願意再讓動物家人「住院」，但「安安」這樣子可能非住院不可。我從網路上查到全鄉有五、六家動物醫院，其中一家是連鎖店，網站內容當然標榜最新的醫療器材，甚至給動物們的幾項健康檢查，大優待打折之後也要上萬元。
我想像著把「安安」送到醫院的對話：
「貓咪怎麼了？」
「可能是尿道結石。」
「可能？上廁所順利嗎？多久沒排尿了？」
「不清楚，平常和另一隻貓關在一起共用一個砂盆。」
「那先量一下體溫，再抽血檢查一下好了。」
「是！」
「要驗血中的尿濃度和白血球的數量。」
「是！」
「等一下再拍個片子看是不是有結石，大小如何。」
「是！」
主人的我對牠不了解，醫生們當然更不了解，所以必需借助各種檢驗來想辦法弄明白「『安安』怎麼了？」然後才能開始治療，然後也不一定治得好。
我從網路上抄下五家醫院的電話和地址，不能選擇送去我們信賴的台北那家醫院，因為路太遠，若住院天天看顧也不方便。寵物主人是消費圈的肥羊，這一去不知要花掉多少錢？可能要用去小葉半個月的打工費吧？我覺得很過意不去，眼看這個短期工就要結束了，我怪自己平日沒有好好照顧「安安」，明知牠有舊疾，卻沒在平常養成幫牠「淨靈」的習慣。怨歸怨，再怎麼對醫療體制不滿，我還是很明白只剩這個辦法。
關了電腦，我才想到好久沒幫「安安」拍照了，拿了相機到貓籠，「安安」已無力的癱在底層，拍了幾張遠景，再伸手將牠的頭扶起來，給臉部拍幾張特寫。然後將相機放回房間。看看時間，四點二十分，小葉就快下班了，然後我們可能一整個晚上都會在鎮上，先準備一瓶開水，再把廚房外的鐵門關上，我準備抱著「安安」到門外等著，小葉的車子一回來，不容他下車就要送我們去醫院。
看我走向貓籠，「將好」死命擠過來想跟貓玩，我打開貓籠的門牠就想鑽進去，我一手擋狗，一手要去拉「安安」，才忽然發覺不對了，怎麼沒有喘息？身體怎麼沒有隨呼吸起伏？兩隻手同時去抱「安安」，更確定軟癱在手裡的只剩一團貓肉，「將好」依然抓狂似的想靠過來聞貓，我用力喊出聲：「走開啦！安安死掉了啦！」
既震驚又心痛，將三隻狗都關在客房，我自己抱著「安安」坐在大廳的門前，一時間很難接受這樣的事實，再幾分鐘小葉就回來了，我們就要去醫院了，就算醫院治不好，連送醫的動作都不要我白做了嗎？「安安」是這樣一隻貼心的貓嗎？還是牠知道我正為了錢在煩惱？
好幾分鐘之後，我才哭出聲音，「怎麼沒有撐住呢？！」不停撫摸著沒有生氣的貓身，我哽咽著再次重覆這天說了不知幾遍的話：「安安！媽媽愛你哦！」（隔著房門，三隻狗忽然鼓噪了一下，好像貓在牠們面前經過似的噪動，我忽然覺得：安安的靈魂正離開了這間屋子。）
只一會的時間，小葉回來了，進門看到我抱著「安安」一臉哀悽：「安安走了？怎麼這麼快？」「我已經準備好可以出門了，可是牠等不及就走了！」「那…你可以挑一個你喜歡的地方埋葬牠。」
第三次抱著「安安」走向農地，發現牠不對勁到此刻還沒24小時。我選了牠待過的兩個地點之間的一棵樹下，先用紙箱裝著，再放進40公分深的洞裡，箱子上鋪一些小石頭，蓋上泥土之後，再放幾根枯樹幹。我先選地點和挖洞，小葉回屋拿挖洞器，但過了很久才回來：「回去剛好接了一通電話，獅子打來的。」「這麼剛好？！」獅子乾媽就是當年把「安安」從台中接來的人，竟然在這樣的第一時間來電。
第二天，「安安」的墳被野狗挖開，紙箱也破了，但身體卻完整無缺沒被破壞，只是已僵硬乾冷。重新再埋好之後，墳土上重新壓了大磚塊。第三天磚塊邊還是有被挖的痕跡，我決定把朋友送的一盆香矛定植在「安安」的墳邊，希望香矛的味道讓野狗混淆，希望「安安」的肉體可以順利的回歸塵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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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當然很明白目前的環境不適合養貓，失去「安安」是早晚的問題。我只是無法向自己解釋，為什麼「安安」在那個時間點斷氣？甚至當我重看相機所拍的照片時，特寫的貓眼已瞳孔放大，也許我拍照時牠已死亡，只是我沒留意？（我怎麼會沒留意？！）所以我在猶豫著下定決心花醫藥費的時候，「安安」停止了呼吸？
星期六那天我開始讀《好想聽牠說 春天農場的奇蹟》這本書，一口氣花一整天的時間讀完，然後開始煩噪。這是一本真人實事講美國「春天農場」兩個女主人與動物溝通的實例，她們可以和動物心電感應式的溝通，所以最後「春天農場」變成「動物安養中心」，即使是鴨子也是好朋友，受了傷也是送去醫院治療。
這本書引發很多關於我自己和未來的問題，我開始疑惑自己到底「要的是什麼？」第二天星期日醒來前，又做了以往常做的惡夢而沮喪一整天，然後星期一「安安生病」，星期二「安安往生」，緊接著幾天，身、心縈繞著與動物、溝通、治療、動物靈魂、轉世有關的議題與事件。（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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