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謝立信
台北捷運經過四年的營運，乘客已不再如開張之初張著明亮興奮的眼神。那一天的月台突然傳來「汪汪汪」的狗叫聲，這馬上吸引等車乘客的注意，然後有些人開始緩緩的移動，靠近聲音傳來的地方。小狗還不停的汪汪著，主人將有遮蔽的狗籠放在地上，並打開一小部分兜弄著狗兒希望他安靜。「是博美嗎？」「這麼兇，是馬爾吉斯吧！」很快的就圍著一圈又一圈的人，第一圈蹲著又側身貼近地面，第二圈彎著腰，第三圈……第四圈……。原本不熟識的大家，突然你一句我一句的聊起狗經來。
一向標榜乾淨清潔快速的捷運是不禁止攜帶有籠籃的寵物上車，但乘客都被諸多處罰的禁令嚇到，而鮮少知道此事。對天天搭乘的捷運族而言，尤其是走地底下的線路，看到的都是一樣的月台月台，聽到的都是一樣的廣播，視覺聽覺受到極度的壓縮。乾淨是乾淨，但總是冷冰冰的重複再重複。
效率算得出 內心感覺被忽視
大眾運輸系統畢竟不是手術房，不是高科技無菌無塵的廠房，而是和每個人的生息密切相關的活動空間，「平常人的感覺」應該是第一考量。然而由於人們對科學主義的過度崇拜與依賴，致使一切唯效率是問，效率是追求「輸出 ÷輸入」的最大比值。不能用數字表達的量化，都不在考量的範圍。有多快、有多乾淨，可以精確的計算與考核，但是心裡感覺有多愉快有多冰冷就算不出來而被忽視，久而久之大家也都習以為常了。雖然我們也有一些公共環境藝術品的擺飾，據說還花了龐大的預算，但這種效果明顯的不及一隻小狗的千百分之一，因為前者動念的原點仍然是科學的、量化的、可控制的。
教育的理念與實務如果不能從這一原點出發，一樣會造成很大的迷失。譬如現在很多學校，從操場、步道、遊戲場到樹下甚至水池底下，都看不到一點丁的泥土，為的也是乾淨清潔好管理。少了泥土就少了很多生命，會跳的、會叫的、會咬人的、會鑽土的、會游水的……。教育變成一切只為升學，升學考試又一定要100％的數字與符號，不能有絲毫喘息的模糊，致使語文測驗中最基本的作文，都成了眾矢之的而中箭落馬，這豈是有生命的做法！
學校是兒童心靈之屠宰場
有關「不採計在校成績」，大家認為各校有差異不易評比，卻又不承認且不希望各校有特色，硬要逼著所有學校所有學生按著一個模子去捏造；原來大家指的差異僅只是升學率的數字差異。而且學生必須拋棄所有過去的表現與思考的痕跡，對決於一次公平公正的考試，就像父權思想只看新婚的那一夜，紅不紅很明確，用它來決定一切、掌控一切。至於解除髮禁、制服，甚至教官退出校園，其實都不過是神經的末梢、機械的外殼、油漆的部分。如果心靈不能得到舒展，人性不見著墨，差異不准出現，成長的歷程不留痕跡，那真應驗了3百年前盧梭的話「學校教育乃是兒童心靈之屠宰場」。
教育只為快速、效率以及便於計算與管理，等於是把每一個學校都打造成一輛輛的捷運列車，只為接軌未來的國家捷運系統，把每一個兒童都訓練成冷漠的守秩序的好乘客，這樣好嗎？這樣大家都滿意嗎？教育如果只是精確的餵養而沒有對話沒有討論沒有鬆動與騷動，則其戮力以赴的終極成果，也不過是像聽音樂的乳牛或喝牛奶的芭樂，被賣到好價錢！樂觀一點，不是「被賣」的話，在處心積慮、細心呵護、嚴格品控之下，經過幾代的基因遺傳，也只能變成賞心悅目的大小金魚大小白兔。
金魚與白兔，美是美，好看是好看，但終究是不能放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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