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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7-05-21 17:40:29| 人氣445| 回應0 | 上一篇 | 下一篇

祲鳴(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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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日的沙漠是炙人的黃沙,漫過生命﹑枯竭綠意,刺眼的驕陽彷彿擴張形體,將天地萬物染成雪白,毒辣地刺痛眼睛與所有的毛孔。到了夜晚,失去陽光的世界變得冰冷,彷若雪地凍寒,黃白轉成黑青,不變的是讓人失陷腳步的砂礫和於其中浮沉白骨,失去感情﹑空洞釉黑的窟窿,給予沙堆上移動的人影冰冷的注目。

「城鎮終於到了!終於有好吃的!」「還有肥羊。」「不愁吃穿。」竊竊私語中,偶爾亮起嗜血的銀光,紅舌舔舐渴血的兵器,三個黑影鬼鬼祟祟地接近城鎮。越過烈日寒月嚴刑拷打的恐怖沙漠,來到這個山邊的綠洲城鎮外,興奮的亡命之徒等不及在這產玉的地方大顯身手,好好撈個幾票,或許更以此為根據地……

「是嗎?」半尖的語調突然在他們身邊細聲細氣地響起。夜裡的狂風捲動,捲起細碎的草葉﹑輕盈的砂礫掀起不大不小的風暴,沙塵從天而降,猛然罩住三個陌生﹑驚得兵器出鞘的訪客。

「誰?!」

咯咯笑的尖聲,跟著沙塵移動﹑打轉,像是沙漠在獰笑﹑窺伺著掌中獵物。砂礫相擊摩挲,竊竊私語,挑三撿四,評估該從誰﹑從哪一部分下手。

「是…是…祲……」

「閉嘴!哪有祲!」似乎大吼就可以說服自己和同伴,但他們仍懷疑著:為什麼沙漠裡的駱駝﹑草原上的馬匹,連連數夜莫名的衝撞﹑停下﹑衝撞,直至不支倒地而死?還有不受控制的駱駝﹑馬匹﹑莫名掀起的沙暴﹑永遠走不出的古城﹑走不抵的綠洲……

刺耳的咯咯笑聲在沙中彈跳,黑暗的沙暴裡隱隱透出詭異的臉孔,扯嘴發出詭異駭人的嘻笑聲。被塵沙包圍的三人,臉頰﹑手腳,身上莫名地浮現一道一道的血痕,不停的沙暴伸出看不見的刀刃,像是絞肉的機械,凌遲置身其中的人們。

慘嚎和遠去的足音是最後的一小節。





「呼──」沙裡的人喘了口氣,忙地掙脫那陣風沙,等到城牆邊。

黃與綠的界線,以樹為址,黑影像是夜色的凝聚﹑大風的同夥,等風沙轉向撲上城牆時,跟著空氣的流動俐落地翻過城牆,輕巧無聲地進入城中,熟門熟路地穿過大街小巷,翻過一戶人家的圍牆。

這次落地有聲,他拍拍夜行衣上由沙漠帶回的塵土和砂礫。敲了敲屋宇的窗子。

屋內人影移動,由小轉大,開窗。「墨鈺,今天城外有壞人嗎?」

「沒有,一切都很好。」黑髮青年笑著搖頭,對著屋裡漂亮的姑娘眨眨綠眼睛。

屋裡的姑娘端來一盆水和毛巾,幫著青年將臉上的胭脂白粉卸下。洗去鉛華,妖異感不再,白皙的膚色沒有駭人的微青,不變的是長尖的耳朵﹑瀅瀅的綠眼。少女掏出乾的手巾替他拭去臉上的濕漉,擦著擦著,順手擦擦耳朵,一陣又癢又麻的感覺,惹得青年又笑又躲。

「不這樣擦怎麼乾淨,會有耳垢的。」在水盆中洗洗手巾,「好啦!乾淨多了。」

「我採到新的玉石,看看吧!這要分成哪一類。」從腰袋裡掏出顆巴掌大的石子。

接過那塊溫潤深色的石頭,她憑感覺就知道是個好東西。可是……

「想不出來?這個跟我有關係喔!」

「認不出來也不會怎樣!」

「妳家是做玉的生意ㄟ,有點不應該喔!」

「你…你的名字是我取的,你還說我不會認!」她將石頭塞回墨鈺手中,「我不知道它叫什麼,我只要知道它可以做成什麼﹑價值多少就好了!」

「喔?種類和物件是要搭配,難看就罷了,硬玉當軟玉刻,碎了可就……」

「我只是不知道它的名字,又不是不會分!」

「小姐,裡面有人嗎?」外頭侍女的詢問,少女想回頭應答,墨鈺趁著她轉頭時湊近耳際,「下回見,璿瓔。」

「墨鈺!」差點失口嚷出聲,璿瓔紅透耳根,瞪著那個沒入夜色裡的壞心傢伙,明知道她怕癢還這麼近說話,壞心眼!




墨鈺邊跑邊穿上外罩,纏上頭巾將異於常人的耳朵藏起,雖說這時候不會碰到什麼人,但他不希望自己天生的近乎妖異的容貌,意外在三更半夜惹來不必要的麻煩。

跑過半個城,回到工匠共同的小屋,躡手躡腳鑽回自己的床鋪。

「墨鈺?」老人家睡得少,並不是被吵醒,「回來啦!早點睡。」與墨鈺同寢室的老人是璿瓔家的玉石鑑定師父,「小姐還好吧!」

「她很好。」墨鈺應了聲,在床上找到舒服的位置,平緩安穩地滑入夢鄉。









兩騎並行。紅衣的貴公子輕挽韁繩,平日習慣搖著羽扇的手輕搭在另手腕上,漫不經心地看著四周以黃沙作為遠景的綠洲景緻,悠閒輕鬆地晃蕩行過沙棗擋風遮沙的驛道。另一個白衣的中年美髯男子顯然憂心忡忡,嘴巴張張闔闔好半天,金魚似地,話哽在喉頭裡就是吐不出來。

夕陽西落,染紅天際也染紅黃沙與道路,血色漫過眼前的一切。

「一片孤城萬仞山,楊柳何怨,春風不度玉門關。」貴公子瞄了身旁的隨從一眼,輕嘆口氣,「被派到這種窮鄉僻壤的地方,真是個重罰啊!」

火線一引燃,男子的話跟著就爆出來,「您去招惹雲妃,御主震怒是當然。」

「吾是將來的御主,早晚還不都是吾的。」遠眺路的盡頭,那座小城中一處中原式的屋宇,是他被處罰的期間的住所。遠離美麗的汗青編,來到西邊這小小的聚落,看來他的父親當真是為了綠帽子大發雷霆。搖搖羽扇,搧去一些塵沙,「話說回來,吾沒騷擾到經妃,哪兒不對了?」

「蘭公子,這話等您當上御主再說吧!」

「難不成,汝覺得吾不會當上御主?」悅蘭芳正眼看向隨從,對回答饒富興趣,「吾尚未聽任何人說〝蘭公子不可能是下任御主〞。說句來聽聽吧!」

「公子──」馭武宮主被這個主子攪得不知道該說什麼好。先前才在汗青編鬧出大事,悅蘭芳勢力太過,半數職官已是馭武宮出身,加上悅蘭芳將盡大權獨攬,現任御主自然不是滋味。悅蘭芳調戲雲妃一事成了導火線,御主趁機便將悅蘭芳調離汗青,命他到西側沙漠一帶巡視。悅蘭芳不以為意地帶著馭武宮主便出發了。

一路上馭武宮主安排好住所,決不給他的主子寒滄,順順當當地護送蘭公子到達這西邊的小城鎮,於汗青編在地的別館裡接受上賓的款待。

「父親要吾在這兒修身養性,周圍沒有美麗有趣的事情,真叫人難過啊!」

根本不將懲罰當一回事。在旁陪坐的馭武宮主暗暗叫苦。

「哎呀,蘭公子所言差矣。」別館的管家涎著笑臉,「西漠這兒雖沒有中原的高雅優美,但也別有一番趣味。」

輕搖羽扇,悅蘭芳略偏頭,「一路行來,風光壯闊。」

「這兒除了大漠﹑玉石,還出產祲怪呢!」

「祲怪?」

「還有被祲怪糾纏的美女呢!」

揚手制止想發言的馭武宮主。「說來聽聽。」



這城裡大玉商的獨生女──璿瓔,城裡最漂亮的姑娘,待字閨中。人家說她長得像是畫裡的飛天一般清麗脫俗……不不不,人家大門不出﹑二門不邁,我們這些外人是見不著她的,可是璿瓔姑娘設計玉器時,會請工匠到府裡商談,我是聽他們說的。祲怪不知道是怎麼就纏上了那姑娘,也不是說傷害還是什麼,美姑娘總有人求親,但總成了祲怪捉弄的對象,我看啊那祲怪定是將璿瓔姑娘當做了誘餌,好替它找些樂子,都曉得嘛!祲怪每天閒得慌,不找點樂子不高興,有的牲畜給他搞得筋疲力盡,上星期還累死了幾隻馬呢!就是鎮上賣雜貨的那家……

接下來大串有的沒的街頭巷尾消息就自動消弭。



「今夕何夕,見此粲者,窈窕淑女,君子好求。」

「蘭公子,您知道她被祲怪糾纏嗎?」

「曉得啊!」眺望內院綠意的悅蘭芳,一身的赭紅與夜色融合,金綴與銀華交輝,衣袖飛揚,劍眉略挑,挑出抹邪笑。三更半夜四處蹓噠,賞遍大漠的夜晚風光,還順利瞧到那個傳說中被妖怪纏身的美女。還真的是美女,和汗青編華麗溫順的鶯鶯燕燕不同,也不是死心眼﹑認真不打折扣的女總管那一型,大戶人家小姐貴氣不減,精巧細緻的臉蛋和身段,添上健康活潑的氣色,還真是個和闐玉般的大漠美麗姑娘,加上祲怪纏身的謠言……

「公子……」馭武宮主不相信主子不記得是因為什麼事情才被御主下放到這兒來,也曉得主子不會犯同樣的錯誤。可是,現在主子不是沒事找事惹嗎?要是捅出個收拾不完的……想到這裡他就忍不下滿腹的叨念。

左耳進右耳出,沒記憶就當不存在,「來這兒是要巡視!御主都這般說了,東苑之主當然要善盡責任。」

馭武宮主苦著臉,誠心希望自己的主子不要盡責任,依照往例,他認真起來就不會有好事,還會牽扯出大堆混亂,既使最後主子一定能解決,但拋棄好人家姑娘這種軒然大波一定會被御主再度懲罰。

事情完全不照馭武宮主冀望發展,送上門的除了大口紅木箱盒,還有美人畫軸一卷﹑作為交換聘禮的玉珪一對﹑笑得很賊的算命師一個﹑能言善道的紅娘一位。

主僕兩個:一個笑容滿面,一個滿臉黑線,聽著紅娘天花亂墜﹑添油加醋的形容,就是要問中原來的貴公子願不願意娶城裡大玉商的千金──璿瓔。

在中原是男方向女方提親,在沙漠中,結婚是一樁重要的生意買賣,由女方提出婚事也不稀奇,財產繼承是算不到女兒身上的,最重要的是聘禮嫁妝﹑為妻為妾如何計算,至於女方嫁過去會怎樣就是聽天由命。璿瓔早過了大漠風俗的適婚年齡,已經十八歲了,算是老姑娘,女兒可不是越老越好的古董玉器,做父親的急著將女兒推銷出去,而這中原來的華服公子看起來是不錯的對象,紅娘連算命師都帶來了,就是想合完八字﹑打鐵趁熱﹑打蛇隨棍上,看那急切湊合的樣子就是:只要公子點頭,當晚成親都行。

「府上小姐尚未見過蘭公子,這樣訂下婚約,未免操之過急……」

「不不不!」紅娘忙著搖頭,「這幾天就有吉時吉日,一點兒都不趕。」

「府上小姐久住此地……」

「中原人說:嫁雞隨雞,嫁狗隨狗。公子系出名門,家世殷實,我家小姐還有什麼可埋怨?咱們這邊成親一向憑藉父母媒妁之言,和中原習俗一般。」

「蘭公子尚有高堂,單憑我們在場……」

「聽聞蘭公子正室未迎,璿瓔小姐也不是非正妻不做。」紅娘笑瞇了眼睛,「我家主人雖然不敢說是一方之主,但週遭遠至西漠的達官貴人,我家主人都有所結交。」

「西漠……」原本還想提意見的馭武宮主噤聲,望向主子。悅蘭芳笑容未改,但羽扇停止搖曳,瞇起的長睫下,琉璃藍的眼珠閃過一絲亮光,「這樣為吾著想,悅蘭芳卻之不恭啊……」

眼見貴公子優雅地含首,同意領受,紅娘陪笑的臉一瞬間開展成滿臉紅光﹑笑不攏嘴,趕忙叫來在門外等待許久﹑可以上場對八字算日子的算命師,接過紅衣公子寫下生辰八字的字條,紅娘喜孜孜地預想未來燦爛耀眼的禮金。

「那麼,蘭公子是希望照中原的婚禮形式,還是……」

「既然在這兒結下婚事,當然依照這兒的禮儀,對璿瓔姑娘也比較適合吧!」

關於祲怪的事兒,紅娘不提,悅蘭芳不問,自然當不存在。









「結婚?璿瓔?」墨鈺瞪大眼睛,瞪著老人,「你說真的?」

「是啊,聽說是個中原的公子,老爺可為小姐高興著呢!」老人慢騰騰地吞著粥,慢騰騰地說著今天到東家府上得知的消息。

「叫什麼?他是那兒來的?他的人品怎樣?才不過幾天,就要將璿瓔嫁出去?」女子嫁人不比男子可以悔婚可以離棄,「什麼都不知道就將璿瓔……」

「墨鈺!」老人對青年一連串帶著怒吼的疑問,稍微加重了音調作為回應。

「璿瓔不會答應的!」

「……你該不會有什麼非分之想吧!墨鈺。」老人靜靜地反問,「小姐救了即將斷氣的你,替喪失記憶的你取名,幫你找到工作,你不報答小姐,讓她有個好歸宿……」

「不是,我不是這意思!」

「你該不以為自己配得上小姐吧!」老人嘆口氣,「雖然感情重要,但是生活更重要。對方家產殷富,又是世家繼承人,就算是做妾,小姐也不會吃苦。」

猛地墨鈺握緊拳頭,蒼白的臉色泛起一層薄紅,千百思緒在腦中轉過,偏偏哪一個都無法出口,「……我…我就是認為璿瓔不該這樣就嫁出去,本來就不應該!」

「墨鈺!」目送掉頭奔出去的身影,老人重新端起擱在桌上的飯碗,「你還小啊!不會曉得那樣的富家小姐,是吃不起苦的,只有愛情是不行的……」

他跑了好陣子,衝過街巷,奔過驛道,越過城牆,闖進沙漠,跌進沙礪,揚起一陣風沙。墨鈺半個身體埋在沙中,荒涼孤絕的沙丘,白日經烈陽燒烤,塵沙像暖暖的被子裹著他,一反晝日的嚴苛,像慈母般溫柔地哄疼,問著孩子有什麼不愉快的事兒。他頹喪地倒在沙裡,手臂掩住眼睛。



「你跟我好像一樣大呢!好有趣的耳朵」

少年拍開女孩伸出的手,「無禮!」

「好兇喔!」女孩不以為意,「你跟我們真的長得不一樣呢!搞不好是祲……」

「不是。」什麼祲,這個沒知識的人類,居然把他堂堂的魔物當作小妖怪!

「我也覺得不是,你的頭髮是純黑色的,好稀奇喔!」女孩對少年柔滑似水的黑髮很有興味地,抓過自己的褐髮比較好半天,「你是不是從西漠那邊來的呢?聽說那兒在打仗?」

不知針對哪一句問話,總之少年點點頭。

「小姐,他會不會是什麼犯人?」侍女擔心著。老往外跑的小姐這會居然撿個陌生的少年回家,老爺要知道,肯定日後門禁更嚴。「搞不好西漠那邊的人在捉拿他,這幾天不聽說好幾個人被抓走了,都沒回來……」

「拜託!他長的跟西漠的人一點都不像,他有個長耳朵。看!他這兩顆牙齒好尖喔!喂……你是誰啊?」

少年沉默半晌,「我不記得了。」

「你的膚色好特別喔,好像鈺……我叫你墨鈺好不好?」女孩笑嘻嘻的,「你知道鈺是什麼嗎?老師說那是金屬,加了個玉旁,表示和玉很像,黑色的玉喔!」



原本養好傷,就應該離開這裡,以他一身的武藝和本領,相信到哪都能生存,甚至像他的父母親一般佔地為王。可是他留下來,藉口失去記憶,留在這小小的城鎮中作一個玉石的工匠,為了什麼?

不是沒想過璿瓔會出嫁,墨鈺真的想過千萬次了。可是,他能怎麼辦?就算表明身分﹑外出打天下,璿瓔願意等他嗎?如今的墨鈺只是工匠,哪配得上富家小姐。他明白財富不等於愛情,但貧窮夫妻百事哀。就算璿瓔不是沒見過世面﹑嬌生慣養的大小姐,她還是富家千金,過得了平民小老百姓的日子嗎?當初自己花了好段日子擺脫過去的生活,可是他沒有權力強迫璿瓔同他一般。

那麼要看著她尋個好歸宿﹑平安出嫁?

墨鈺煩躁地鎚著沙地。





台長: slank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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