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火車站走出來,還沒準備好迎接芝加哥早晨的風,一陣蕭瑟已飄然捲過街頭,趕著上班的人潮中,領帶、長大衣與風唱和起悠揚的弧度。還處在街道錯亂中的旅人在等紅綠燈的時候迎面撞上咖啡香,我和霈曦對看一眼,毫不猶豫地鑽進繚繞溫暖的咖啡連鎖店裡。
來美國之後,這還是我第一次喝starbucks呢!我想起準備GRE那陣,每每在義大利燻雞麵包與榛果拿鐵的相伴下和字彙邏輯閱讀文法奮鬥,忍不住醉翁之意不在咖啡了起來,一逕兒看著透明玻璃櫃裡的麵包糕點們,越發飢腸轆轆,見英文不是英文,最後,只好請一直看著我們猶豫的店員推薦。
於是霈曦點了黑咖啡加檸檬磅蛋糕,據說蛋糕很甜。我一聽到美國人說蛋糕很甜,便失去了嘗試的勇氣,連忙搖手要他介紹「不那麼甜」的——肉桂麵包卷,配熱拿鐵。
玻璃門開開關關,幾乎都是握著紙杯往辦公室前進的上班族。少有閒人如吾兩人,我們也樂的大剌剌一人佔據兩張沙發,直到一個陌生人客氣詢問我們是否有空位,我才急忙將坐在椅上的行李請下。那是一個黑人婦女,咖啡喝著喝著便聊了起來,從她幾個兒女的職業、學校(其中一個也是我們學校的)到美國人的生活與文化,非常健談。據她說,她十點在旁邊大樓參加講習,因此來喝杯咖啡打發時間。我們聽的有趣,回答自然流利起來,臨走,還互相報了名字,雖然啊,知道從此天涯,不會再見了。
店員推薦的糕點和咖啡果然契合。我們不時偷覷工作中的他們。starbucks果然是用同一套方法在訓練員工的吧?否則為什麼不論台北或者芝加哥,總能在這家掛著綠底白字招牌之下,看見同樣熱情工作笑臉寒暄的伙伴?我們喝完咖啡,準備踏上另一程風冷,記得在台灣是要自己收盤子杯碟,我開始左看右看,卻遍尋不著回收櫃臺,只好開口問店員:剛巧又是幫我們點餐的同一個。
他聳聳肩:「啊,你們要幫忙收喔?真好。」
我說:「在台灣的starbucks,我們得自己收,可是在這裡卻沒有看見可以放的地方。」
「其實無所謂啦。只不過,如果你們不回收盤子的話,下次喝到的咖啡可能會冷一些、苦一些。」可愛的店員開始擠眉弄眼、裝模作樣。
「真的嗎?」我們也配合起劇本來。「你看我們是這麼好的顧客,下次來要好好對待我們喲!」
他笑得開懷,報了一個我一下子便不記得的名字,我們也說了我們的,他很慎重地一一重複發音、確認,問我們從哪裡來。我們說,台灣。他說,他從哥倫比亞來。
「哥倫比亞,那在哪裡?」離開之後,我們走向地鐵站途中,霈曦問我。
「我也不知道。」我地理向來很爛。
不過我知道那句話,那句由滕王閣序裡出來的話:
萍水相逢,盡是他鄉之客。就在這個早晨,我們和來自西非的、來自哥倫比亞的他鄉,在這個異鄉,接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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