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菲雅老鼠窩 有一天， 我會留下這樣的話： 我不完美，從不超越極限，向來半途而廢，但是，親愛的上帝，我走完人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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櫃子裡原本滿滿的書，拍照前一天已經被做資源回收的鄰居搬光了。木柵家頂天立地共十層的書櫃，是老爸手工木作的最後作品。實驗做過兩個超大衣櫃和一個方方呆呆的五斗櫃後，終於做出了有圓潤邊框、外加玻璃推門的大書櫃。當時年近七十、退而不休的老頭子，就這樣一個人在樓頂畫圖、設計、敲敲打打，然後獨力搬下樓組裝，完全不假手他人，看了幾本書就做得出來，我老爸真的什麼都可以靠自修。

剛幫爸整理完新店家裡的書，幾年前已經幫他舊書回收過一半，以為小小書櫃應該剩沒幾本吧，實際算算卻也超過了700本，傻眼……等比換算，手作書櫃裡的書應該有上千本，加上客廳放大部頭的兩個書櫃、主臥一個書櫃，老爸留在木柵家的書加起來應該接近2000本，難怪鄰居一家三口搬了兩天才把書清光，難怪我媽老愛跟人家說我爸是「書呆」(閩南語)，果然名不虛傳！

趕回家做最後巡禮，看著爸的書，慚愧沒有早幾年捐贈出去，讓它們有更好歸處，還在感覺不捨，來搬書的阿伯、阿婆卻已經迅速地推開玻璃、拿出沒價值的雜物，準備把書一堆一堆扔進布袋……

當初所費不貲的大部頭變成了論斤稱兩的廢紙，清空的兩個書櫃則被另一個鄰居阿姨叫兒子搬回去，蠻有創意的，都倒著放讓木推門變成最上層，加上另一個從我家搬去的木櫃，在住家一樓前院組成了一面超大鞋櫃牆，最上層放安全帽，其餘層放鞋，好棒的再生利用。

我不知道爸若知道他的書最後被如此處理會不會生氣、難過，我只知道我們沒時間也沒體力再跟過去瞎攪和了，現在最重要，而現在我們不需要那些書了。

如果不是老媽堅持要讓做回收的鄰居先來搬書、拆冷氣，原本是要交給清運廠商全權處理的，就不會看見其他阿姨順便來瘋狂尋寶、掃貨了，真的嚇到我，古董大同寶寶轉眼就不見，連餐具、被毯都有人喜歡……真的只有書乏人問津。

我以為老早把喜歡的書都帶走了，剩下的幾本對比老爸的藏書實在是小巫見大巫，拍個照後通通交給阿伯吧，沒想到老爸做給我的衣櫃下層還有一大堆，「書呆」生的女兒果然也是個書呆子。

本來是要叫阿伯順便來收我記得的一大堆講義和筆記，沒想到搬出一疊講義後又看見一排書，我的媽呀，就是看了這些雜七雜八才長成今天這德性的…….不敢再繼續打開旁邊的櫃門，我怕自己會不捨到當場掉淚，那就太糗了，真沒多餘力氣帶走任何一本，我把力氣和包包空間全留給再也買不到的從小到大的畢業紀念冊，雖然回家後我啞然失笑了，重得要死又占空間，想看的才幾頁，應該學妹妹撕下自己班級的那幾頁就好了，忙著感傷，我腦子又當機了。

我衣櫃底層的書看起來狀態都還很不錯，不像老媽在意的那些放在鞋櫃上層抽屜裡的相本，封底被蟲咬得亂七八糟。小學時代唐欣出的精裝畫話書一整套都還在，從小我爸對我們買書這件事最大方，儘管老媽不斷催眠我們家裡很窮、不能亂花錢，我卻總是班上極少數會購買推薦套書的小朋友。

上國中之前沒有零用錢，但每次我說想買本什麼書，就算是沒什麼營養的故事書，也可以馬上拿到一張百元大鈔，那時書一本才40 ~ 60元，菠蘿麵包一個才5元，剩下的錢就是我可以自由使用的零花，回想起來，我小時候就很有金錢概念啊，哈！

養生和英語是老爸力行終身學習的兩大主題，即使是錄音教材也至少買兩套一模一樣的，因為他習慣在書上畫重點，總是要另外準備一份空白的方便誦讀時看，回收的阿婆不知道其實這兩大箱裡還有好幾本書，這些讀本最後連廢紙都算不上了，所謂「價值」因人而異，也因時而異啊。

整個家經過搜刮已經亂七八糟到面目全非，清運廠商來之前就已是一片狼藉，最後壯漢們花了5天才終於把我們曾經生活了16年的地方清空，老爸的收集癖終於被一次解決，幾十條吊飾、10頭大象、10隻小兔、10幢歐風小屋、10隻貓、10個大小天使、數個海螺、彌勒佛、觀世音……我記得或不記得的通通被扔光了。

四月的時候已先把新店家裡語言學的原文書都丟了，教英文的書也丟了，我會再看嗎？不會。我會再教英文嗎？不會。那留著它們幹嘛？丟完感覺一整個舒暢！緊接著整理老爸的書櫃，主臥終於只剩下一個書櫃，不用再讓媽覺得心理受壓迫了。而幾天後，我人生的幾個重大突破都意外集中在5/1這一天發生了，就像經歷骨牌效應，一個接一個。

誰會一次買10串彩繪玻璃風鈴回家？我爸會，而且把它們通通吊在客廳頂燈旁邊圍成一圈，直到被地震撞碎……你以為他就此罷手嗎？沒有，他改在房門上吊掛金屬風鈴，我們母女三個沒被他逼瘋也算是奇蹟吧？還好新店家沒有慘遭他毒手，最後我帶走了一串白鴿風鈴，紀念並且告別老爸驚人的收集癖。

用別串的黃星換掉破損的白鴿，我把它掛在後陽台，每天中午煮麵都看它幾眼，提醒自己要懷抱希望往更自由的地方飛去。書呆子最割捨不了的書拋下了，曾經生活了16年的老家拋下了，物質世界裡的東西還有啥拋不下？開始有一點感覺像走進破軍大運了，終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