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要念市區某明星國中，他在五上時從汐止轉來敝校敝班
個頭很大，大到曾經有同事誤認他是幼稚園老師
不太會掃地
鼠患猖獗時，牙膏被老鼠咬破，他請媽媽上樓到教室幫他把牙膏丟掉，他不敢碰牙膏
上學期，他常常因為賴床遲到，遲到就乾脆請假
但並沒有因此耽誤到課業進度，期末仍維持前三名的佳績
學期初，體育老師第一堂課練習折返跑和交互蹲跳
(儘管體育老師是我的死對頭，我還是要為他申明這不是體罰)
隔天，他因為腳痛下不了床就請假了
比他的導師還糟，導師鐵腿，至少還跳跳 ....跳來上班
這學期請假的次數漸漸多了起來
起先是因為作息時間，晚睡早上起不來而賴床
媽媽火大的說，不幫他請假了，要他自己面對導師
結果也不見他下床，他在床上快樂的上網上了半天，隔天還跟同學炫耀在家上網很開心
後來爸爸開始擔心了
"我們已經調整他的作息了，可是他還是很能睡，明明很早睡了還是起不來"
"好奇怪唷，之前在汐止也不會這樣，不知道是不是現在學校離家比較遠"
"我在想齁，會不會是汐止的空氣品質不好"
"我們帶他去看甲狀腺了，也許是身體出了狀況"
"我們帶他去國泰醫院了，醫生說是缺鋅，所以活動力不足，可是鋅片也吃了，還是沒有改善"
"我們帶他去看內分泌了，怕是內分泌失調"
某天，我火大了
我很嚴肅的跟媽媽說 請家長務必拿出魄力行使親權管教，讓孩子不要為所欲為，要讓他知道他的缺曠已經嚴重影響操行分數了。必要的話讓他知道中輟三天以上我們要報局處理，社工會介入，會家庭訪視....
就在我快要開口請家長來學校開會的時候，沒想到他爸爸先行一步
"老師，帶給你困擾不好意思，如果教務處訓導處有需要我們出面說明的，我們一定會出席，很抱歉讓老師困擾"
"我們很重視這個問題，我們也不想讓人家覺得我們是那種放縱孩子 寵壞孩子的家長"
"老師，他是個吃軟不吃硬的孩子，那請老師不要太嚴加斥責他，不然怕他會更排斥...."
這對家長人真的很好，但是某環節出了問題
我也說不上來是什麼
期間我求助生教組
在一旁當過輔導主任的C說，他這樣的狀況社工其實很難介入
並不是高風險家庭，也不是家暴，也不算中輟，也不是弱勢，純粹是家長管教出了問題
再問過輔導組
有特教背景的組長說"會不會是資優臨界? 乾脆申請在家自學好了"
再問學習中心
已經過了資優轉介的時間點，施測恐怕也要再等
就在他累積缺曠12天時，英文老師在某次會議後過來問我
"你們班那個XXX還好嗎?
早上英語話劇他挑大梁，結果人居然沒來，我問他怎麼了?
他說 '我有一件很重要的事，但我不能告訴你是什麼事'"
我不小心噗ㄘ笑了出來，哪能有什麼重要的事
因為他習慣賴床，一賴就乾脆請假不來了
一學期才過一半，已經累積12天了，100天的出席天數，他連九成都不到
如果是教職員考績早就乙等了
之後，音樂老師過來找我
"你們班那個XXX，都不來練直笛團耶，每次都是我堵他，問他怎麼了"
$：賴床，起不來，大家都拿他沒轍~~
某天他又遲到了
我嚴肅的告訴他，以後請直接打電話給我，直接面對我，不要再讓爸爸媽媽打電話，自己的事自己負責!
然後，要他把這段話寫在連絡簿上
隔天他很早到，才得意我的威嚴奏效，再隔天，他就不來了.....
(我很挫的在心裡質疑自己，難道真的是我太嚴厲了?! 我明明以溫柔慈愛待人著稱的捏~~)
前天，就在他缺席累計14天(出席率13/75=82%)
他爸爸來電話
"老師，我們帶他去掛身心科了，我們很怕他身體真的有問題，這樣一味的逼迫他也沒有辦法"
同一天傍晚，媽媽來電交代一下看醫生的經過
"醫生也是說要他把基本的態度調整好，不然轉學到哪裡都不對ㄚ"
(電話中我嗯嗯嗯了半天，明明觀念聽起來很棒的家長ㄚ，怎麼搞的?!)
$：媽媽我覺得你不要幫他做太多，像這種去直笛團找同學借譜影印的事，讓他自己去開口就好了
m：可是我不管他，他就爛在那裏，讓事情一直擴大，沒完沒了，我也搞不懂只是賴床而已可以搞到不去上學到這種程度
之後
他本人終於考慮轉學，換一個環境，家長很無可奈何的說還剩一個月而已，為什麼不讀完呢?
在還沒有公布之前，孩子之間已經開始耳語了
因為電腦課在facebook遇到他，他留言版說要轉學，還說討厭XX國小
我只能一笑置之，小孩天真的安慰我，"至少他沒說討厭菜幸會老師"
(拜託~~我這麼溫柔慈愛待人!!)
上facebook看了他的留言，年紀浮報了4歲，還有人稱他為老師~
他一掛動漫咖都在聲援他
.........
剛剛，他爸媽來學校幫他收拾東西也辦好轉學手續
超迅速的，校務系統內他的所有資料已經完全被移走了
才想要拷貝我的輔導記錄過來，省得打字這麼辛苦
爸爸媽媽一個勁兒的道歉，但是可以看出兩人在教養上有明顯的不同調
那瞬間我也有沒幫上忙的愧疚感
所以
今天下午他轉走了，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
仍在明星國中的學區裡
離家近一點點了.....
對這孩子我其實有一些些愧疚，但也不乏一些些情緒
總覺得我的愛沒有給出去，也許花一點點時間小訪談，可以拉住他一把，讓他在適應上不致這麼吃力
但是
一想到他擺爛的攤在家裡的床上，悲春傷秋的寫一些言不及義的風情文章
生活以一種糜爛 倔強卻慵懶 無感 的姿態 散漫度過
我彷彿感覺那功課又回到我面前
愛，很難
打水瓢至少還有漣漪，丟石頭到井裡至少還有回音，就算棒球K到鄰居的玻璃至少還有一頓謾罵
一個冷淡無回應的軀體，我給不了愛，說真的
這兩天，除了無力感，心裡有一個自責的聲音
如果沒有辦法以服事的態度服務小孩，那麼就不是愛，也不能算教育
那我坐在這把綠色的扶手椅上，充其量就是一個會改作業簽聯絡簿的機器人而已
嗓門很大，滿嘴仁義道德.....
教書，開心快樂嗎?
杏壇，真的一天不能沒有小錢嗎?
後續
隔天一早問了他的密友會不會因為他轉學而感到難過?有沒有跟他連絡?
他密友說前一天打給他，聽了很多他心裡的事，覺得很想哭
因為密友不懂他怎麼會有這麼多可怕的想法
約莫是抱怨學校 為什麼一定要到學校 老師會罵人不喜歡他 同學也不喜歡他 他沒有人氣沒有人緣.....以前在那個學校比較自在快樂....
我問了他密友，你們私下的相處真是這樣嗎?
他密友說，不會ㄚ 大家都很喜歡他，他很有人氣，他自己亂想的
我沒追問下去
今天一早約了一個職能治療師的訪談，還有另一個棘手的"員外"要處理
another story.....
最近學校也有一些風暴
這事兒 唉～漣漪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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