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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凡達的幻覺享受和知性檢驗           向明

 

        我的個人電腦擋機以後，一部三Ｄ電腦動畫影片卻在世界各地大出風頭。名叫「阿凡達」的這部電影票房己達二十億美金，破五年前電影「鐵達尼号」的收入紀錄。這部電影主要吸引人處，乃在集動作、驚悚、科幻、冒險之大成、再加上取景之美之奇、及其所造成的矇矓虛幻氣氛，要人不驚嘆其為曠世奇談的鉅片是不可能的。

        不知道社會学家有沒有人發現，我們人類活得越來越不耐煩了，總想從這個地球出走，趕往異想世界，作超現實，超能量之旅。這部超級大部頭製作的電影，便是利用最新電子科技和最豐富的人的想像力，把人送往一個虛擬的實境中，去經歴或體會那種在當今現實環境中，尚不可能遇到的一切遭際。

        現代人响往異想世界是各有各的打算的，這部電影阿凡達便提供了各式各樣適合各種打算的想像空間。首先便是「阿凡達」這個片名，阿凡達本來是梵文avatara，乃一印度教的名詞，指神為了抵制某種邪惡，而化作某種人形或獸形，即我們俗稱的所謂「化身」。此梵文字的拉丁寫法是少了最後一个字母「a」、即成為現在電影名的「avatar」。影片中，將地球人傑克的智慧知覺，轉移到他的化身阿凡達身上，即是在証實這个片名的來由。因此「輪回」「轉世」之說便也在驗証這部電影了，東方人常說的來世要作牛作馬，片中的地球人傑克，化身成藍皮膚，尖耳朶、拖着一条長尾巴的當地土著，不就像我們人的轉世來生嗎？

     有人認為阿凡達這麼受歡迎，不僅僅是三Ｄ動畫造成的迷人視覺效果，而是其部份主題符合人類愈來愈重視的環保意識。了滿足永無止境的物慾，人類對地球上非人類世界的破壞和掠奪，藉開發之名行毁减之實的行為，己達天怒人怨的地步，超大的洪水泛濫和不斷的超強地震發生己是眼前的報應。阿凡達電影中呈現的原始自然面貌，以及納美部落所保有的尚未進化的容貌和純真，是人類對遠古的鄉愁，也是極端關懷環保者所响往的返樸歸真理想境界。

      此片一出，由於態勢驚人，影片中呈現的多元混雜因素，網路上的布洛格意見紛紛，很多人都認這又是一部表現白人優越感的作品；有報紙評論宣稱「這是從白人觀點敍述的種族幻想」，有意宣揚「白人救世主的神話」。因此，有人說這是一部種族主義的電影，片中的土著納美人都是由color people來演，而男主角地球人則是白人，雖然後來地球人傑克反過來領導納美人打敗地球人，但仍被看成是「風中奇緣」中白人英雄挽救原始土著的老調。最有趣的是，這部電影在中國大陸得到的認同，居然被看作是一部謳歌釘子户反暴力拆遷的反面教材，他們把納美人居住的大樹，比作拒絕拆遷户的家園。電影中的開發公司就和中國的房地產開發商一樣，具政府背景，只要和拆遷户談不攏就實施暴力干涉。

   還有人認為這部電影有明顯的「反戰」意味。好爭奪愛鬥的地球人，一個接近癱瘓的陸戰隊員傑克，用意念操控外星人阿凡達，說服與自然共生的納美人，在原始森林中開採珍貴礦藏，讓洪荒時期留下的物種被破壞，後來傑克又幡然悔悟，反倒站出來領導納美人與地球人對抗，阻擋貪婪的地球人為了掠奪資源，把自相殘殺帶到另一顆星球。這種種劇情的安排，好像一個隱喻，很容易讓人聯想起越戰，越戰中美軍施放落葉劑造成的禍害；想起阿波拉的現代啓示錄，以及美國人入侵阿富汗，伊拉克等等的霸權行為。

   總之這部影片內含之豐富，幾乎達到凡看過的都可各取所需，滿足各人所想攫取的慾望。然而也有一些閒話出來，首先是中國大陸認為三D版的「阿凡達」電影賣座太好，搶去了周潤發主演的「孔子」的生意，因此強制三D版停演，只放二D版，但兩度空间就不如三度空间吃香。另外一則是泰國衛生推廣学会表示，阿凡達片中的女科学家事業有成，但又抽菸又喝酒，這会讓青少年誤会若想成為聰明又好看的女人，就得這樣的放蕩不拘。因此建議禁止十三歲以上的青少年看這部電影。台灣倒相當開放，沒有任何顧及，台東縣政府為了彌補台東民眾無法看到這部最夯的電影，特別自二日五日起在縣府文化觀光處演藝廳放映三D阿凡達，前兩場且邀請弱勢團體，及八八水災受災户觀賞。

這部影片中有一句這樣的台詞「I SEE YOU」，這句話不可直譯為「我看到你」，因為我們常常是「有看沒有到」，我們可能「看」到外表，卻看不「到」內裡。這部影片就像一粒鑽石，是一個多面體，無論從那一面看都亮度耀眼，張力飽滿，我們看到的真少得可憐，大概只有製作這部影片的編導オ有資格說「我看透了你」，或者「我瞭解你」這樣的大話。

我將這部轟動的巨片，各方對它的反應綜合出上面這麽多的文字以後，我才在戲院的觀劇人潮近尾聲的時候，跑去親自體會這人人都誇好的影片，並檢驗我自己到底会有什麼樣的感受。首先要說，三度空间呈現的在場效果確實無話可說，飛揚的蒲公英花蕊，幾乎飄到近身，隨手可摘；而飛出的箭矢，像是正對鼻尖刺來，不由得頭会本能的躲閃。至於重機械走動所造成的金屬撞擊，環場音效逼真得彷彿親臨殺戮戰場，那才真是巨大的貼身震撼。然而這些先進電子科技所製造的無所不能的聲光電化，究竟己經是見怪不怪，視為當然了。好多人獸異化的動畫片，獸會人語，人有長尾，巨耳，早己司空見慣。總之所有這些人工智慧模擬出的虛擬實境，說穿了不過都是一些製作出來的VISUAL CHEATING，利用誇大和誇飾，脫軌和異想在戲弄和刺激我們。

然而這部影片真的就衹有這些娛樂效果嗎？幻覺享受一番之後，難道沒有一點嚴肅的主題含蘊其中，使我們獲得一些理性的啓式？我認為是有的，從整體去看，這片的企圖主要是在控訴人類的貪婪野心，地球人的黑手己經自地球這端遠伸到外太空，到幾億光年遠的其他星球。我在開始時曾說，我們人類活得越來越不耐煩了，總想從這个地球出走，趕往異想世界，作超現實，超能量之旅。人類活得不耐煩的理由可以總結一句，是對未來的焦慮。因為由於我們的肆意揮霍，地球上可用的資源己經開發殆盡了。同時，由於我們過份貪圖享受，因碳化所造成的温室效應己使極地溶冰，將使我們能生存的陸地越來越縮減。因之，地球人得為將來另作打算，唯一的方法是去征服其他星球，讓那些尚未開發的天然資源，美好自然的環境，能為我們繼承享受。但是那塊美好的地方究竟是何樣子還是未知，影片所呈現的虛擬實境，究竟還衹能借鏡地球的現實場景去模擬。因此我們看到的阿凡達，竟是一個腿負傷的美國陸戰隊員的化身。我們所看到的砍伐森林的場景，與地球上使用的重機械橫衝直撞，咆哮原始森林的野蠻，毫無二致。那美麗飄渺的山水，有人說是取景中國的黃山，或張家界。最妙的是，最後納美人群起反抗地球人，竟仍是地球人古早用過的弓弩箭矢、以及戈矛與梭標，使人回想起我們清朝兵丁對抗八國聯軍的洋槍洋砲，同樣的以原始對抗進化的場景。可見這部好來塢花重金拍攝的巨片，不是盲目的，也並非全以娛樂大眾取勝，仍目其警世的目的在。